慕言发动了车,“我回宿舍啊。”
宁霂侧过身,“明天周六。”
“我知道啊。”慕言侧过头笑了一下。
那你不住我家吗?
不敢问。
宁霂真的不敢问。
他现在连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问这种问题。
“不对,我开,你刚喝酒了。”宁霂说着解开了安全带。
“没事,就这点距离。”慕言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毕竟宁霂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车换座位了。
没办法,这座位只好换回来。
“直接送你回宿舍?”再次系好安全带,宁霂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
“嗯。”慕言的声音很轻,几乎快要听不到。
宁霂没再说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路,似乎在这一刻连余光都窄了许多,刻意避免瞄到旁边的人。
他知道慕言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不管他再怎么问都不会说。
可是他没办法。
他就是喜欢问。
以前和许玏煜在一起的时候,就常因为他刨根问题的性格导致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第二次了,他总要有点成长。
可是这成长真让人憋屈。
“要去趟超市吗?”慕言突然出声。
“为什么?”宁霂的声音也闷闷的。
“感觉大老板的嘴上少了个吊着的酱油瓶。”
宁霂忍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声,“好老的笑话了。”
“能让大老板笑就行。”慕言侧过身看向宁霂。
“没笑。”宁霂把右手放到储物箱上。
慕言犹豫了一下,也只是点了点宁霂的掌心,就像之前宁霂做的那样,“是是是,大老板没笑,是我笑的。”
宁霂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也克制着自己不要抓住那只手。
如果可能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向下沉了几分。
空落落的心情,再次席卷而来。
最后在去柳大还是回家的分岔路口,他放慢了车速,只为了给自己哪怕多一秒的犹豫时间。
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车平稳地开向柳大的方向。
两人安静的坐在车里,慕言没说话,宁霂也没再开口。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柳大的校门口,他现在不是学生了,肯定不能开进去。
“进去吧。”宁霂见慕言没有动作,率先开了口。
“霂哥……”慕言这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丝无奈。
“别说了。”宁霂自己先下了车,绕到副驾给慕言开了车门,“我困死了,你赶快进去吧,我也回去睡了。”
慕言点头,“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宁霂等慕言进了校门才回到车上。
慕言笔直地走进校园,连一个侧脸都没再给过宁霂。
宁霂坐在车里,一直到慕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开回家的他不知道,等反应过来已经从坐在柳大门口变成坐在自家停车场里了。
麻木的下车、进电梯、按楼层、出电梯、解开指纹锁,他也就算是到家了。
低着头靠在门上,宁霂郁闷的情绪已经……不能只用郁闷两个字解释了。
虽然他家的隔音还是做得不错,但即使靠在门上也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只能说明……确实没有动静。
其实他也不知掉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就是自己把人送回宿舍的。
况且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偶尔一起吃个饭的朋友。
罢了。
郁闷。
打开房门,宁霂径直走进厨房,打开他放之前剩下的半瓶酒。
拧开酒瓶,他还是迟疑了一下。
于是又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橘子汽水。
就着酒瓶喝了一大口浅褐色的液体,然后又灌了两大口汽水。
即使如此,宁霂还是弯下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也许是习惯了这么喝酒,宁霂居然没觉得有多难受。刚刚咽下去的时候肯定是有点火辣辣的,但咽下去之后就好了很多。
除了脑袋里像是多了一层云雾,其他都是让宁霂放松下来的信号。
但也足够了。
在他多想之前,腿已经带着自己的身体离开了。
打开门。
关上门。
按电梯。
下电梯。
走出去。
向右转。
向前走。
向前走。
向前走。
向左转。
向右转。
向前走。
向右转。
走丢了。
……
果然不应该太想先自己没有的判断力。
认命地打开导航,输入地址。
然后发现,再转个弯就到了。
“操……”
宁霂忍不住爆了个脏口。
行吧。
至少是到了地方。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席卷而来,把宁霂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他蹙了蹙眉。
也好,正好让他适应里面刺眼夺目的灯光。
眨巴眨巴眼睛。
他向前走了几步。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吧台的人。
原本还抱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没出声,找了个可以看到吧台的角落靠着,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慕言还是穿着之前的衣服没有换,但发型什么的一看就是整理过了。
宁霂“啧”了一声。
骚包。
视线转到慕言旁边的人。
“啧。”
佳佳。
虽然这个角度看不清慕言的表情,但却可以清楚看到佳佳的脸。
也不准确。
他只能看到佳佳的三分之一脸,剩下的都靠在慕言怀里了。
但从肢体语言也能看出他在做什么。
想做什么。
佳佳在慕言耳边说了什么。
如果宁霂没看错,而他肯定没看错,佳佳的舌头绝对碰到了慕言的耳朵。
宁霂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但他依旧自虐似的看着留下来的那个人。
慕言微微侧过身,宁霂能看到他一点点的脸色。没有明显喝多的痕迹,但有点……失落?
宁霂又“啧”了一声。
美人在怀,有什么好失落的。
虽然宁霂是看不出佳佳“美人”的点。
佳佳不知道说了什么但说完自己就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去卫生间了。然而慕言身边的莺莺燕燕还是不断。看到他身边的位空了下来,周围伺机而动的小男生也安耐不住了。
差不多都是佳佳那款的。
到底是喜欢什么?
不过慕言好像就是喜欢这款的。
宁霂低头看了看自己。
今天是因为要去天野传媒开会,他特意穿了条九分束口裤,配了件薄夹克。头发也稍微抓了一下。
虽然没有慕言那么骚包。
抬眼看向吧台的人,他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一直啧啧啧的,我还以为有老鼠了呢。”阿左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靠在宁霂旁边。
宁霂先是怔了一下,又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来找Allen的?”
阿左示意自己手里的酒杯,“我可是正正经经来喝酒的。他家调酒不错。如果不算上次那个小酒保调的假酒。”
“上次好像是因为我。抱歉啊。”宁霂略微有些抱歉。
佳佳这时已经回来了,再次靠在慕言怀里,其他人也纷纷散开了。
阿左顺着宁霂的目光看过去。
“怀里那个?还是抱着他的那个?”阿左问。
宁霂瞥了阿左一眼,然后又看向吧台。
但始终没有出声。
阿左喝了口酒,“抱着那个吧。上次表演就是他。”
语气没有疑问,只有笃定。
宁霂只觉得自己现在少了杯酒。
阿左显然看出宁霂是怎么想的,直接把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来一口?”
余光里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但不敢肯定。
但还是接过阿左的酒,“好啊……”
“啊”只“啊”了一半,手里的酒已经被抢走了。
两人一起看过去,不过一个是错愕一个是玩味。
“你怎么在这?”慕言冰冷的视线始终盯着宁霂。
“……喝酒,不行吗?”宁霂从慕言手里把酒抢回来,一饮而尽。
慕言的脸更阴沉了几分,但眼神落在了旁边的人身上。
“和我没关系啊。”阿左挥了挥手又笑眯眯地说:“虽然酒确实是我的。”
目光转回宁霂,“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宁霂反问。
“你又不喝酒,来酒吧做什么。”慕言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宁霂靠近慕言,对着人吐了口气,一阵酒味扑面而来。
“喝了。”
阿左在一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他连忙忍住笑,“抱歉,你们继续。”
宁霂推开慕言,“你玩你的,我喝我的。你不是我的谁,管不着我。”
说完他拉着阿左走向吧台。
“两杯庸人自扰。”宁霂对酒保说。
酒保既不是Allen也不是上次给他假酒的,故,不认识他。
“马上来。”酒保识相地躲到一边调酒。
慕言这时也跟了过来,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找他半天的佳佳一把抱住了手臂,“烟哥,你去哪了嘛,人家找你好。”
佳佳瞥了眼旁边的两个人,看清宁霂之后脸上立刻沉了下来,“说好了今天晚上陪我玩的,怎么又去找别人了。”
宁霂侧过身完全避开两人的视线,和阿左靠的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
慕言被缠得紧,被拉着又喝了两杯酒。
“你这是做什么啊?”阿左偷瞄了慕言那边一眼。
宁霂喝了一大口酒,“喝酒啊。”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阿左碰了碰宁霂的酒杯,也跟了一口。
宁霂没否认,“那怎么才能消愁?”
阿左低笑了一声,“我要是知道也不在这喝酒了。”
“所以啊,漂亮话就别说了。”后面传来佳佳的娇笑声,宁霂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转过去。
阿左果然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碰了碰宁霂的杯子,两人一起仰头喝了一大口。
“话说,现在该告诉我真名了吧。”宁霂努力无视身后的动静。
“……左长恨。”阿左说。
“长恨歌的长恨?”宁霂愣了一下。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长恨。”阿左喝了口酒。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宁霂默默念了一遍。
“就叫阿左就行。”阿左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宁霂低声说。
这下换阿左惊讶了,“很少有人说对过。”
宁霂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因为工作需要,阵研究过一阵南唐诗词。”
“没想到还是个文化人。”阿左轻笑。
“哪那么夸张,就是随便翻了翻诗集。”宁霂当时确实是随手翻了个符合主题的诗词,不过也确实是挺喜欢这首诗的……苍。
但如果是给自己的孩子取名,那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那还是有文化。能说出长恨歌的就没几个。”阿左又给两人叫了杯酒。
宁霂也没有反对,“我可能喝不了了。”
至少反对不是因为之前的事。
“难受了?”阿左也放下了酒杯。
虽然不敢肯定,但就之前的经历,宁霂的酒量也肯定不怎么样。
“有点。”宁霂单手撑住吧台。
“我送你回家吧。”虽然没见到Allen有点遗憾,但阿左还是挺珍惜这个难得的、知道自己名字出处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