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穗宁本是在试验田里查看旱稻生长情况,并叮嘱协助试验田耕种的那十几个边军小心照看作物。
只是弯腰查看作物时,恍然站起来顺着一个方向看去,发现又有人来喊边军们去集合,似乎要去应对边境周边蠢蠢欲动的北狄国士兵。
其中有几个边军商议一番,将手中泥土拍掉后,走到陆穗宁跟前与她说一声,便跟着那人离开了。
剩余的边军们虽然还是在认真地干活儿,但明显心绪有些微杂乱,不如先前般专心细致。
艳阳炙烤大地,热浪一阵阵翻滚,让人憋闷不已,四周空旷的村庄里,大伙儿见着因干旱而枯萎的作物,心中悲恸不已。
炎热干旱的天气中,方圆村因滴灌系统和蓄水池的存在,作物虽有些蔫,但依然生长得很好。
其他村庄本以为等建设完滴灌系统和蓄水池,村中庄稼便能获救,却不想这旱灾一来,该先救的是庄稼还是他们自己。
这会儿滴灌系统和蓄水池还剩一部分便能建设完,只是此时大伙儿无心再去建设。
这作物,已经都快旱死了……即使建成,又有何用?
玉龙河的水早变少了,现下两国边军冲突不断,玉龙河两边都驻守着边军,建成之后,那滴灌系统和蓄水池所需的水,又该从何处引来?
天大旱,早就不下雨了。
时隔十几年,旱灾再次来临,老天爷是真的不想让他们活啊!
灼热的太阳底下,有老农盯着田地里被晒死旱死的作物,泪眼模糊,炙热的阳光将皮肤灼烧得滚烫发红却浑然不觉。
“阿爷,回去了……在这看着也无用,现下无水,这作物早就救不活儿了。”一个穿着绿色粗布衫的女娃,戴着顶立斗,眼泪汪汪地看着站在一旁的老农,声音哽咽道,“阿爷莫要再作践自己,免得到时候回去生病,到时候……”
说到最后,女娃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生怕阿爷也同阿娘那般去了,只留她一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光怪陆离的世上。
那老农置若罔闻,盯着那被晒死旱死的作物,眼眶的泪水终于无处所托,从眼中滑落,滑过深褐色布满皱褶的脸颊,在下颚处停留一会儿,最终滴落在干裂的泥土上消失无踪。
“阿爷?”见老农并未应声,女娃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有些害怕。
老农这才恍有所觉,抬手抹了把脸,将杂乱的思绪都压下来后,这才转头抬手安抚对女娃道:“莫怕……莫怕……我们先回去……先回去……”
“家中还有些粮食,前段时日将那粮食卖了赚了些银钱,我们先去买些粮食回来,多屯些水,总能过的,总能过的……”
只是说到最后,有些抱歉地对女娃说,“对不起阿禾,是阿爷没用,说好的要用那笔钱给你买件新衣裳,等你长大了寻个好人家嫁了,你也能穿新衣,却不想,这会儿家中作物都旱死了。”
说到最后,老农声音有些颤.抖,今年发了旱作物死了,待征收赋税时拿不出粮食银钱,到时候又该如何……
女娃闻言心里闷闷的,并不在乎那笔银钱有没有用到她身上:“阿爷你别这样说,衣裳没了便没了,总归我们都还活着,我只要能跟阿爷在一起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只是见着阿爷这般模样,也知阿爷在担忧着什么。
她是见过交不出赋税,那收税的官爷们是如何对待那些人的,一想到她和阿爷也可能会遭受那种境遇,瞬间悲从中来,神色有些悲怆。
手捏紧又放松好几次后,笑道,“阿爷莫要再烦忧了,我们先回去,再继续晒下去,该晒坏了。大不了我去给锡城林家做丫鬟,他们总能赏我们口饭吃的。”
老农闻言神色一凛,泪水差点夺眶而出,颤.抖道:“阿禾你不许想这个,不许想这个……阿爷就算是去死也不会同意你去林家当丫鬟的。”
老农深知林家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在那林家当丫鬟的又会遭遇什么,根本不敢想若是阿禾也遭遇那些糟心事,他又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等下去了又该如何去面对他媳妇儿。
女娃闻言笑道:“好,阿爷我不想,我不想。”
“我们先回去吧。”女娃摸了摸自己被晒得发红发烫的手臂笑道,只是眼中神色多了丝坚定和义无反顾。
若真有那一天,她就算是死也要让阿爷好好活着。
陆穗宁查看完实验田中的作物,打算回去喝口水,先歇息一番再继续。
结果还未等她从田里里出来,便见有个边军急匆匆地跑过来,对她说军营外有人找她,是方圆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