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上来的人已经各自寻了位置盘膝打坐。陌笺扫视众人位置,同一起上来的夏南桑互相点头示意后,挑了白瑞所在的角落走过去坐下,双腿盘起,闭目入定。
闭眼后的世界并非全黑,还带着这座玄机塔自带的微弱光芒。那光芒变得越来越亮,直到陌笺睁眼,四周已是一片纯白。
天地初开,鸿蒙骤现,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鸿蒙紫气蕴含天道法则,化为九道。世界伊始,无数世界相继诞生。
世界无物,却从其一溢出纯正紫气,法则也演变得日趋完善。
法则完整的世界自东西南北四角同生天象,诞出四兽,五行随之而来。
其他无物的世界跟着发生变化,紫气生,而万物长。
这便是世界诞生之初?
陌笺本是以一旁观者的角度俯视着天地骤变,却像是被谁在后面推了一把,她从云层跌落,万物自两侧划过,凛冽的风裹挟着她一直往下降,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控制不了自身,直直撞入一团白雾,然后撞到了谁的怀里。
接住陌笺的人并未受伤,轻轻抱住她,浅浅笑着,“绯笺。”
陌笺借着对方的手臂稳住自己的上半身,伸出的的手指软软胖胖,她确认自己现在是婴孩模样。抬眼看见凝着她的小少年,眼底正漾着浅浅温柔。
椰暮。
秦暮从不会笑成这样,这样笑的只可能是椰暮。
既然接住她的是椰暮,那她现在也不是自己,而是白虎绯笺。那这是椰暮的记忆,还是她的前世,绯笺的?
小小少年渐渐长大,圆乎乎的脸颊瘦了一些,他穿着白色为底青色滚边的鹤氅,乌青长发披散着,被跟前的白发少年攥紧,“千栗躲在壳里不肯出来,说一出来就会被你欺负。”
绯笺攥着那长发,顺手扯过一根足够坚韧的灵草,三两下系好,看看自己的杰作暗暗点头,很是满意。
“绯笺。”椰暮见白发少年并未听自己说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将她的注意力掰过来,“千栗醒得晚些,神智尚未健全,当姐姐的就先让让他吧?”
绯笺像是说了什么,椰暮侧耳听了一小会儿,最后化为失笑,“你啊你啊……”
绯笺揽住椰暮,凑到他耳边又说了什么,两人凑在一起,笑着笑着,模样都渐渐长开,四周倒是四季如春没什么变化,与陌笺记忆里的神兽殿相差不大。
椰暮总是笑得温润且柔和,眉梢总是带着无尽温柔地注视着绯笺,直到他收到一根青色发带。
那是绯笺送的发带,她将椰暮的乌青长发随意拢起系好,椰暮头一次笑得那般愉悦而灿烂。
绯笺,当时也笑得这般灿烂吗?
作为旁观者的陌笺忽然想起昆山境莲台会惊鸿一瞥的幻象,椰暮一直对绯笺很好。
即使他们同为四神兽之一,也是青龙与白虎走得最近。
白雾笼罩了眼前,无数空寂将陌笺与眼前景象隔开,不过转瞬,眼前画面便变了。
四周的环境变得陌生,并非神兽殿的任何角落,但又对从未见过此地的陌笺来说,它有种极其诡异的熟悉感。
陌笺如一团虚无缥缈又无实体的浮云,静静悬在半空,她无法控制自己左右挪动,只能在原地看着斜前方的两人。
云层之巅,诛邪台前。
陡然冒出来的场景名字,令陌笺仔细看过去。
绯衣白发的女子与白衣黑发的男子一前一后伫立在那,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其中一人忽然开了口。
“绯笺。”陌笺知道,说话的男子是朱雀神君祁寒。他只唤了绯笺一声,便没了下文。
绯笺揽起左肩垂下的长长白发,一下又一下,青葱食指上的绯色蔻丹格外显眼,她轻声道:“祁寒,帮我看着点椰暮。”
“什……”祁寒还未问出口,却见一个东西抛到了他的怀里,低头一看,绯红的描花金线锦囊,是绯笺常年佩戴之物,这锦囊还是椰暮亲手为她所制。
为着这个锦囊,千栗还偷偷同他说小话,说明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但椰暮只给绯笺制,他好吃味。
说是吃味,可祁寒看那千栗脸色,更多的怕是羡慕吧?当然,他可不会给千栗做这种东西,太费手了。
绯笺道:“替我交给狴犴,让他代为保管,直到‘我’去寻他。”
原本漫不经心的祁寒听得这话不由心下一突,再想起绯笺前一句,下意识往绯笺方向走了一步,却来不及抓住那落入诛邪台的兽。
“绯笺——”
那抹绯红身影越过皑皑云层,从翻滚的云间彻底消失,雷电闪烁,正待追下的祁寒定格在原地。
是谁在轻轻叹息,不辨来处,不辨性别。
作为浮云的陌笺静静看着被定格的祁寒,与他手里攥紧的锦囊。
再一晃眼,世界诞生之初的景象重新呈现在陌笺眼前。
她的心中有太多疑惑需要解答,可又无人可以为她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