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祂从无序中娩出,见证了一切生灵彼此伤害的苦果。”
“神说,祂不愿见世界被混乱吞没,于是化为秩序,给予肃清。”
“神说,人生而有罪,故需约束,于是在左手拿起铁链;罪而行恶,故需惩戒,于是在右手举起长剑。”
“神说,祂是公正的雷霆,是裁断的烈火。”
“神说,祂将创造没有罪恶的世界。十条诫令之下,众生平等,神明亦是。”
“我们行走于街巷,便是行走于祂的国。”
“此地,便名为,秩序之城。”
……安第斯坐在布道区,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
秩序之城,便是“恐怖城”的真名吗?神甫的描述,让他想起埃洛伊曾经提过的那位已经疯了的秩序之神。
也许,此地真的是那位神灵的神国。疯了的祂,“秩序”也变得苛刻恐怖。
但怎么离开呢?……安第斯思考着,在布道告一段落,神甫看向他时,轻声提问:“如若要离开,需要怎么做?”
神甫平静地看着他:“神说,善恶法则,皆在人心。祂将与众生一同,立下诫令,十条达成,规则完满,方可离开。”
果然……安第斯求证道:“也就是说,神决定了潜在的禁忌,触犯禁忌后,罪名便会写入‘诫令’,十条诫令都出现,才能让所有进入者离开?”
他问得详细,神甫并没有不耐烦,依旧用那样无喜无悲的微笑表情看着他:“是的。”
于是安第斯就问:“触犯禁忌者,一定会死吗?”
神甫微笑着:“这是神的惩戒。”
这惩戒未免也太重了。
安第斯心中凝重。他叹了口气,决定待会再思考解决方法,转移话题问道:“您知道我的同伴伊诺森,如今在哪里吗?”
神甫不会说谎:“索雷特玫瑰庄园。”
安第斯愣了愣:“……那是哪里?”
神甫微笑答道:“秩序之城,是神创造的完美世界,也是外界的折射和投影。这里的城主虽是贵族,但仁爱公正;教堂虽地位至高,但虔诚慈悲。”
“索雷特家族,便是秩序之城世代延袭的贵族世家,掌管世俗权力。”
于是安第斯便问:“玫瑰庄园,在哪里?”
“城西,先生,”神甫血红色的眼睛仿佛尽知一切,“但你也许并不需要去找他。”
“你所寻找的人,此刻也在向你而来。”
——
时间倒回清晨。
托那条银环蛇的福,不仅整个玫瑰庄园的仆从们一夜警戒,也让玫瑰庄园的小少爷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亮,伊诺森?索雷特少爷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了房门,裤脚下有着不明显的微微鼓起。
那正是缩小后、绕在他小腿上的银环蛇。冰凉的蛇鳞贴着肌肤,让人产生私人领地被入侵的战栗和不适,但为了不暴露,伊诺森也只能忍耐。
他昨晚试图和那条银环蛇交流,发现对方只听得懂简单或特定的词汇,其他时间都与一条普通的毒蛇并无差异,也没有向他传达更多信息的意思,让人不由得担心,对方的本体是不是发生了意外。
因此,心情复杂的伊诺森最终还是没把这危险的毒蛇留在卧室,而是随身带走。好在对方虽然懵懂,但也知道自己有毒,乖乖地缠在伊诺森小腿上,一声不吭。
伊诺森只得强迫自己习惯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离开卧室,进行探查。
他昨天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就被迫进行了一下午的礼仪培训。身为孤儿的光明神甫无辜被扣上“贵族”的身份,礼仪做得只能说是惨不忍睹、磕磕跘跘,一个下午来心力交瘁,没心思再去探寻别的信息。
但时间不等人,今天他说什么也要离开这座宅邸,去寻找安第斯本体可能的踪迹……这样想着,伊诺森迎面遇上一位女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女仆也看到了他,微笑着给他行了个礼:“少爷,早上好。”
然后她紧接着道:“昨晚的异动,我们已经查清了,应该是森林里某种动物闯进来了。请别担心,我们已经请来了最专业的猎人,她将在宅中住下,作为保镖,保护您的安全。”
猎人做保镖?伊诺森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然而女仆并不给他询问的机会,微笑着又行了个礼:“您用完早餐,可以去会客室见见她。她应该已经到了。”
到了?伊诺森心里一惊。
他不确定让那位“猎人”久等会发生什么,于是加快脚步,去餐厅用了餐。
在一众仆人的众目睽睽下,伊诺森僵硬地用自己昨天学来的三脚猫礼仪,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擦嘴整理后,便立刻前往会客室。
会客室内,如女仆所言,已经有人在等候了。那位猎人背对着门口,站在桌椅旁,帽子下有着盘起的白色长发,布斗篷由于涤洗过多略有些破损,背后背着箭筒和一把弓。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来,露出腰间缠绕的长鞭、腰侧挂着的两把刀,和靴子上绑着的匕首,全副武装。她不知为何闭着眼,眼下乌青明显,似乎昏昏欲睡,声音却冷淡清醒:
“您就是伊诺森少爷?”
这位女猎人摘下自己帽子,行了个礼。
伊诺森下意识地想要回礼,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贵族,硬生生地止住了:“……你好。”
他干巴巴地问:“怎么称呼?”
女猎人微微抬起下巴,伊诺森这才意识到对方很高,几乎和安第斯差不多,就连气质都有着微妙的相似。
她回答,声音清冷疏离,又不乏礼貌:
“格莉莎。叫我格莉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