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着整洁的少年站在宫殿内,感激地看向殿中的掌权者。
一个身穿甲胄的男人跪在王座前,虔诚地将头深深地低下去。
而接下来,涌上的便是因“审判”而生的疼痛,象征着罪孽的深重。那是无数次忠诚的执行命令,手上沾染鲜血....这些罪孽让银环蛇深陷疼痛,就连意志也恍惚。
——他是国王陛下最锋利的剑。
即使要背负骂名,即使要手刃无辜,即使万劫不复,为了实现国王陛下的愿望,一切都可以接受。
无论多少痛苦,多少悲哀,国王陛下的意志,便是梅图斯的意志.....
而现在,也是我的意志——
——在意识模糊的瞬间,安第斯感受到微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鳞片,不由得猛地清醒过来。
“安第斯,”伊诺森摸着他的鳞片安抚,唤回神志,另一手举起圣咒书,“醒过来,那不是你的罪。”
我的罪....
安第斯闭了闭眼睛。
对,那不是我的罪。
不是将一切痛苦都吞入胃中的【暴食】,也并非固执己见一厢情愿的【傲慢】,而是【暴怒】——
是不满于现状的暴怒,是抗争的暴怒。
是即使燃尽自己,也要焚毁一切不公的暴怒之火。
银环蛇睁开眼睛。
“——!”
巨大的蟒蛇发出无声的嘶鸣尖啸,猛地向摄政王窜去。一瞬间,那显出苍老态的男人就被拍到了墙壁上,吐出一口鲜血,头上的黄金冠冕滚落在地,沾染灰尘。
下一瞬间,他周围燃起无数绯红的暴怒之火,将他包裹。炽烈的火焰让他发出痛苦的低吼,皮肤大片大片地焦黑脱落,不自主地挣扎。
而另一边,安第斯由于习惯了内心无时无刻不燃烧的愤怒,并未受多大伤害,只是仍然有些反射性地恍惚蜷缩。此时,伊诺森接过他的重任,吟唱道:“【我祈求光明的庇护】!”
无数半透明的金色光盾浮现,却没围绕在他们身侧,而是尽数堆在了摄政王的身旁,形成一个迷宫,将他困住!
而在吟唱庇护魔法的同时,伊诺森的另一只手也抬起,繁杂的法阵成型,双重吟唱道:
“【光明啊....】”
而此时,安第斯也从疼痛中回神,再次抛出一瓶炼制好的“审判”之毒,在玻璃瓶落地溅开的瞬间,解开了命运倒影的“颠倒”!
“【我贯彻您的裁断】!”
在命运倒影解开的一瞬间,安第斯的身形急剧缩小,重新变回了一指宽的虚弱银环蛇,而摄政王也重返了十一阶的逐金人。
不过,他此时状态极差,不仅正在被女巫的暴怒之火灼烧、审判之毒侵蚀,周围还有以庇护之名进行禁锢的光盾,以及,头顶上,八阶光明法师伊诺森,在圣咒书的辅助下降下的,裁断魔法的巨大光剑!
“轰!”
山摇地动,天地震颤。
一切尘埃落定,胜负此刻盖棺。
——即使他们还不能确定谁是胜利者。
在飞溅的土石碎屑中,伊诺森用手挡着,努力看向魔法中心。
那里的地面已经显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周围砸开露出地基,黄金的地砖被光明的高温融化,化作液体无序流淌,显现出一片狼藉。
——但除此之外,却空无一人。
....他的心中一沉。
他们自然是希望,能将摄政王杀死。但也清楚,一位十一阶的逐金人没那么容易战胜。但如果无法战胜,等待他们的结局也很简单....
伊诺森咬了咬唇。
.....两个人一起死,倒也不孤单。他忽地这么想。
如他所想,烟尘中,一个身着甲胄的人影显现身形,烧伤的皮肤被黄金快速弥漫覆盖,直至浑身璀璨无暇,再无狼狈:
“你们坚持了二十分钟。还不错,但也到此为止了。”
那是摄政王。
战斗决定出了赢家。负隅顽抗的一败涂地,而高大者好整以暇。
重回巅峰状态的他,朝一人一蛇走来,抽剑出鞘。一把华光四射的金剑在手中紧握,神情无喜无悲:
“放心。等到一个小时后,黄金幻象消失,我会让你们的尸体和洛斯重逢的。”
伊诺森沉默着,不回答他。
而银环蛇从他背后绕到前面来,猩红的眼睛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近,忽地道:“你似乎有点失望。”
摄政王的步子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银环蛇继续道:“我从倒影中看到了你的回忆。你明明也在愧疚着、痛苦着,渴望一个结束,只是不得不被过去裹挟。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互揭伤疤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摄政王打断他,“先生,你的回忆比起我不逞多让。”
他也看到了安第斯的命运过往。
银环蛇顿了顿。
互揭伤疤吗?也许的确如此。
但他还是说:“但我与你不同,我最终选择了将一切焚尽,包括罪与恩情。你没有这样的勇气。”
“你甚至不敢问我们,老国王的尸体在哪里。”
摄政王平静地看着他。半晌,他才慢慢地问:“在哪里?”
“哪里都不在,”安第斯说,垂了垂眸,“在知道他的罪行后,伊诺森就用光明魔法送他去见光明神了。”
摄政王沉默了一会。
仿佛是悲伤,又仿佛释然,他轻轻叹了口气。而此时,这位梅图斯的掌权者,也终于走到一人一蛇身前,站定,表情平静地举起剑——
门口传来喧嚣。
摄政王的落下的剑停顿一瞬。下一刻,虚掩的大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月光倾泻而入,来者却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