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们回过神,那官员已匆匆转身,边跑边喊:“十二隔舱船情况有异,让船赶紧靠岸。”
大船上夜饮正酣,笙歌阵阵,根本无人理会。
她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随即,他的背影随即消失在了人群中……
因了这场闹剧,她们议论纷纷,等真的要上船时,前头忽然传来消息。
方才那位大人所说的12隔舱船,竟然真的沉入曲江。
江风微凉,金珠心头掠过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歌女琴女,可他却一意劝阻。
他定然是个好官吧。
她不曾想到,没过多久,竟听到了他入狱的消息。
金珠更没想到,原来她日思夜想的兄长就在那艘船上。
沈行懿心跳怦然,哑声道:“那人是谁……”
“工部侍郎张宽。” 金珠低声:“沉船后,他在狱中自尽了。”
沈行懿陷入沉思。
张宽,是江柔的外公……江柔的姨母,江宽的女儿,如今……是杨家媳。
沈行懿道:“清明那天,你能寻个机会,把这段话对另一个夫人讲一遍吗?”
“自然可以。”金珠没有问夫人是谁,只道:“我托人寻哥哥,寻了半年却杳无音信,多亏姑娘给我带了这么多消息,我知晓此事轻重,定会按照姑娘吩咐行事,姑娘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此刻,侍女捧着两个琥珀小碗前来,里头是冰镇的乌梅汁,沈行懿道:“令兄之事,我们定然会尽力,不过今日你既出来了,还是尝尝乌梅汁,这是我去桥西乌梅铺子特意买来的,我最爱他们家的乌梅汁。”
金珠默了半晌,才道:“不瞒姑娘,我从前在宫外时,也是最爱喝他家,进宫后,许久未曾尝过了……”
沈行懿凝望着乌梅汁,眸光怔忡。
桥西的乌梅铺子,她听金珠说了许多遍。
上一世,在冷宫之中,她心灰意冷时,金珠总是会状若无意闲谈往事,聊起宫外民间好吃的,好玩的……
何三娘家的汤饼,平康坊的花露,桥西的乌梅汁,金家裁缝铺的云纱……
以后的某一日,她们会身披云纱,螺髻珠翠,同行长安,或是坐在包厢里,喝着乌梅汁,看楼下自在来往的人群……
她们靠着幻想,支撑着对方,度过了很多阴暗潮湿的岁月。
可上一世的自己,出了掖庭后,随李瞻夺位,固宠,勾心斗角……
竟然没有时辰和心情,喝一杯梅汁。
待到某一日,沈行懿走过桥西,望着春风又绿杨柳岸。
忽然想起年少约定,她买下一杯梅汁,那时,故人早已不在人世。
金珠满心愉悦,她在掖庭多年还是第一次和人如此亲近:“不瞒姑娘,我和姑娘此番相见,倒有一见如故之感。”
沈行懿回过神,望着金珠略带稚气的笑脸,也笑得眉眼弯弯:“也许,我们本就是故人。”
*
刑部的卷宗,崔凌寒渐渐懒得管,崔融给他的,他看也不看就上呈张九德。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张九德定然看出这卷宗并非他整理。
但那又如何,他出身崔家,侯府嫡子,张九德明面上还是要对他客客气气。
倒是崔凌寒身边的人,有几分担心崔融会对那卷宗做手脚。
崔凌寒冷笑道:“我这个哥哥素来聪明,知道孰轻孰重,欺瞒朝廷的罪责,他担不起。”
崔融整理好刑部卷宗,并未像从前那样,将卷宗交给崔凌寒。
而是等到崔凌寒外出赴宴时,亲自拿了卷宗,去了刑部。
张九德正在查看案卷,听到下属说崔凌寒兄长来送案卷,不由蹙眉:“崔凌寒人呢。”
“他说崔凌寒今日和朋友赴宴了,因此他亲自来送。”
张九德皱眉。
崔凌寒如今……竟然怠慢到连面都不露了。
不过他有那么多小厮书童,刻意让兄长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