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德那嚣张的脸色突然维持不住,一变再变,最后色若死灰。
吴志兰大疑,试探性地扭头后面看——
“唔!”
李裕德猛然攥住了她的脖子,她踉跄之间直逼对方装在玻璃窗上,怒不可遏地用眼神剐下他的肉。
李裕德粗喘着气,嬉笑说:“老师我爸他们就要来了。”
“你叫的?!”
“对啊,我骗来的,本来想叫他看看得意学生的丑态。可惜了。”
“为什么!你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这样的!!”
李裕德忽然大叫,眼珠子瞪得凶狠,全然已是癫狂状态。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吴志兰却一点也挣脱不开他。
“行啊,那就看看这幅样子谁更有说服力。”吴志兰顿时懈了力,一脸赢家般地说。
李裕德歪头嗤笑,眼神冰冷,面容阴沉,手一抬,刀刃落,吴志兰的裙肩倏然没了支撑,卡其色的裙身也被鲜血染得触目惊心。
她反应快地拉住,疼痛感还没传来,耳边就嗡嗡响着李裕德的声音,他说:“老师要是没了贞洁怎么办啊?”
这时,厕所隔间也传来吱呀声。
吴志兰想也没想地用脚勾住那扇门,里面的谷景一拍门抽泣,“我来帮你,老师我来帮你!”
如针刺进人头皮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吴志兰直接用头磕门,嘶声叮嘱:“别出来,别出声,今天晚上会没事的。”
语调越说越柔。
而谷景一也完全如提线木偶一般听从指令,抽泣声戛然而止,小小的女厕乍然之间又恢复寂静。
吴志兰依旧死死勾住那扇门,偏头对上李裕德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
呼气之间,她放下一直扶住肩带的手,直接掐上李裕德的脖子,“你不是我的学生,你到底是谁?”
李裕德笑,抬手又趁吴志兰慌神之间不分力道地割破对方群腰,重复说:“老师没有了清白怎么办啊?”
吴志兰轻松笑,又掐紧了一分,不顾他的威胁说:“我的清白可是我定的,关你什么事。”
“咔嚓——”
那行人终于赶到,随从的一个甚至拿起手机拍照。
吴志兰毫不畏惧地扭头看,突然饱含恶意地说:“你是用自己的安危骗你父亲的吗,可是没有你亲爱的父亲啊。”
她抢过那水果刀来。
“啊!——”
身为李裕德的母亲突然大叫,她连忙用身体驱赶随行的人,并恐惧地警告他们不许乱说。
李裕德突然懈了力,全身一松,整个人顺着墙壁瘫软下去。
吴志兰蹲下身,用刀把手拍他的脸,没点反应,活像被人下药昏过去了。
“扑通!”
李夫人直接朝她跪下,她恳求说:“对不起吴老师对不起,都是我们家裕德的错,对不起吴老师对不起……”
吴志兰依旧脚勾着厕所门,却感受到一小股向内拉的力量,她一边使劲,一边随意应付。
李夫人直接磕上头了,那昂贵的小皮包直接被带着磕破皮,“还请老师原谅我们家裕德,还请老……”
李夫人一直跪着重复,吴志兰想扶她起来却一时腾不出身,于是:“您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夫人起身,她望向吴志兰,被电地闪开眼,犹豫着她取下肩上披帛盖在吴志兰身上,顺带地递上一张银行卡。
吴志兰推搡着,“不用这样。”
“不行!”
李夫人突然大叫,她硬塞在吴志兰手上,又突然软下声音商量:“吴老师这件事我们私了好不好,要是让裕德爸爸知道这件事会打死他的。”
吴志兰想,这都法治社会了,别那么激进。
她刚准备回拒,李夫人又忽然急促着声音:“真的吴老师!我们私了好不好!”
说话间,李夫人又跪了下来,却在屈膝间被吴志兰扶起。
“别跪。”
她低着头望进李夫人的眼底,她读懂了她的苦楚。
李夫人一喜,死死攥着吴志兰的手,一个劲儿地喊谢谢吴老师,这哀求的劲儿是吴志兰在家长会上从未听见的。
李夫人精致的发丝散乱,她伸手整理,晃地一想似乎一直叫的是李裕德妈妈。于是她问:“你叫什么?”
李夫人慌乱之间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东西,急促着答:“我叫宋珍吴老师。”
吴志兰松开了手,拢了拢肩上的披帛,心如止水地说:“行了,明天我会主动离职的,带着他去趟医院吧,宋女士。”
宋珍鞠了个躬,不顾裙摆地蹲下将昏睡的李裕德搭在肩上,一颠一颠地走了。
有时候吴志兰做梦回忆的时候都会好奇这么瘦弱的身板是怎么扛起一个大高个的,还显得丝毫不费力。
吴志兰一直目视他们离开,直至消失她才松开那一直勾起的脚背,发麻发酸,激得她跌倒跪地。
她依着墙角,看头顶的未开的灯泡,冷静得像是剥离身躯地站在第三方问自己,有必要吗。
忽然间,门板传来些许响声,吴志兰已经很累了,她没有动只是转了眼珠,恰巧与谷景一的双眼对视,谷景一依旧很听话没有出声。
不过两秒,吴志兰涌出两行泪,哭得无声无息,连唇角都不曾移动。
谷景一爬过来了,她拖着身体用手爬到吴志兰旁边,用干净的手背擦去滚烫的泪水,却不想自己的泪也混入其中。
她艰难地发声:“老师我会报仇的,我……”
吴志兰突然捂住了她的嘴,用另一只手塞给她银行卡,“不要为我报仇,我已经接受了贿赂。”
谷景一怔怔看着她,吴志兰继续说:“但你没有,你可以随时去报警。”
谷景一掌心像被热火灼烧了一般,她下意识地丢开那张银行卡,“老师我,我……”
她一时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志兰叹口气,捡回那张银行卡重新塞回她的手心,看着她茫然的眼睛说:“癌症治疗是需要花钱的。”
谷景一再次奔溃,泪如雨下,哭得那么委屈,她用手腕抵着嘴巴想让声音小点,可没用,反倒是上气不接下气。
吴志兰忽然笑了下,她拿开谷景一的手,紧紧抱住这个女孩,“别叫我老师了,我不想再教书了。虽然不能亲眼目睹你的高考,但我依旧觉得那肯定很棒,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吴志兰慢慢地说,轻悠的嗓音在这间闭塞的厕所里回响,渐渐地抚平谷景一的内心,她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