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东宝打小服侍大爷,大爷不爱在人前用手语,他在外面也就尽量不干涉大爷的行事,省得让主子比划起来为难,今天倒是主子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叽里呱啦比划了一大通。
哦,不是对他,是对旁边那个贼朴素的姑娘。
花小蕊笑着收下了他的谢意,还说多亏了她素湘姐姐帮忙,余怀璧这才侧过身对着徐素湘行了一礼,算是谢过。
徐素湘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花小蕊继续挑字画,余怀璧望了一会儿,这才拿着自己刚才挑的书去柜台结账。
花小蕊到底还是选了那幅晚秋山居图,徐素湘也觉得不错,便拿了画去柜台让装起来,掌柜的特意在柜台等着二人,笑着和她们道:“方才余家大爷吩咐了,两位不管挑中什么,都记在他账上。”
徐素湘和花小蕊对视一眼,刚要拒绝,却听掌柜的惊讶道:“这不巧了嘛!二位选的这幅画,正是余家大爷的手笔啊!”
花小蕊闻言一愣,问他道:“他的画技竟这般好?”
“姑娘有所不知,这位余家大爷虽是聋哑,但一双眼睛对色彩却很敏感,他的画在京城已是小有名气啦,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掌柜语气里满是欣赏。
徐素湘指着画上的一枚印鉴道:“莫非他从未对外公开过这‘玉无声’的雅号?”
“正是!”掌柜点头道,“若让余家大爷知道二位挑中了他的画,我还收了二位的钱,那以后他这生意我可就做不成啦!”
说着,他将装裱好的画卷起来装进了一个匣子里,双手奉给了二人。
徐素湘看了看花小蕊,花小蕊这才双手接过,两人联袂出了店门。
此时姚家候在店铺外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离去,姚采薇没有等侍墨,寒着一张脸独自回了府。
才到梨香居门口,周婆子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她朝四姑娘身后看了一眼:“姑娘这是上哪去了,怎么出门竟然没带侍墨?这小蹄子,莫不是又在哪里躲懒!”
姚采薇墨玉般的眸子凉凉扫过周婆子的颈项,无端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四姑娘,总感觉她身上的郁气越来越重。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周妈妈有什么事?”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周婆子这才想起正事来:“太太请四姑娘过去一趟。”
姚采薇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往主院而去。
她今日一身白衣,头上珠钗也十分素净,走在路上身姿娉婷,风流袅娜,如天上仙,也似幽冥鬼,周婆子不禁被勾了魂,好半天才想起来追上去。
主院里,季氏一看到她这打扮,登时抄了个茶杯砸过去。
“贱人!你做这打扮,是为谁戴孝?!”
姚采薇站着没躲,茶杯砸中她胸口,滚烫的茶水淋了她一身,杯子落在她脚下,摔了个粉碎,杯盖骨碌碌滚到了桌子底。
她虽没躲,但季氏仍然盛怒不已。
今日是她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儿的忌日,也是姚采薇亲生姨娘的忌日,每年的这一日,她都恨不得扒了眼前小贱人的皮。
见她着素,必然不会是为她的孩儿,怎能令她不怒?
姚采薇牵起一个淡到几乎令人以为是错觉的笑容:“母亲错怪女儿了,我只是想起今日是素未谋面的弟弟的忌日,心中伤心,这才穿的素淡了些。”
季氏当然捕捉到了她这个挑衅的笑容,她头皮一炸,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了几上:“跪下——”
姚采薇膝盖一曲,跪了下去,地上碎裂的瓷片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她的双腿。
季氏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钉在她身上:“起来!”
姚采薇捏着拳头缓缓站起,还没站稳,季氏又道:“跪下!”
“起来。”
“跪下!”
……
不知道反复了几次,姚采薇的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见她再也站不起来,季氏一脸厌恶地吩咐周婆子:“把她拉下去。”
周婆子连忙和另一个婆子一起,架着姚采薇的胳膊拖着她出了院子,一路上像拖一条被打残的狗,一丝尊严也没给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