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快来看看你阿娘,她被你气得昏过去了!”
有这一遭,杭氏夫妇不敢耽误,命车夫快马加鞭,尽快抵乡为上。
只是杭湛身上的伤还未痊愈,长期使用蒙汗药也不知是否会损伤身心,杭父做主,临时雇了两个强壮脚夫,一左一右看管杭湛,寸步不离。
孰料这一晚,趁爹娘熟睡,杭湛拿翻倍酬劳相诱,引得脚夫为他松绑。
“少爷!”
漆黑的夜里,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杭湛不作他想,从荷包里掏银子,欲收买之。
“少爷,我不要钱。”
侍女跪下磕头时,杭湛才发觉这竟是温澄身边伺候的桐月。
“求求少爷救救少夫人!”桐月声泪俱下,又唯恐他人醒来,发现他二人行踪,于是一边压低声音一边说:“少夫人没死,而是被老爷和夫人卖给晏都督了,如今正在京城,求少爷救救少夫人,少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会去接她……”
杭湛心中大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颤着手去搀扶桐月,“好,好,多谢你如实相告,我竟不知爹娘会做出这等事。”
温澄嫁进杭家时没有陪嫁侍女,桐月只在温澄身边伺候过四年,却深感少夫人恩德,今晚她本就想豁出去放少爷走,谁知少爷恰好自己脱困。
“拜托您了,少爷!”
清冷孤寂的月光沉静地洒下,仿佛一张没有边际的网。杭湛向桐月郑重道别,转而翻身上马。
月色折在他眸中,像极了碎泪。
–
“阿笤,你在做什么?!”
温澄一把抓住阿笤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往我汤碗里放的是什么?”
藏在纸包里的棕褐色粉末,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可是,阿笤与她无冤无仇,甚至出手救过她性命,怎会向她下药?
“没…没什么。”素来寡言冷脸的孩童头一回出现尴尬神情,恨不能挖个洞自己钻下去。
到底是孩子,答不上话,只能无助地看向老伯。
“小澄,这只是给你补身子的,你不要多想。”老伯长相和蔼,这会儿又摆出慈祥的笑,莫名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就仿佛另一个贾大人!
不怪她多心,孤身一人行走在外,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我哪里需要补身子?”温澄蹙眉道:“就算是补药,大大方方给我就行,为何悄悄往碗里放?”
阿笤撇了撇嘴,“你累得白天打哈欠,晚上倒头就睡,当然需要补一补。”
“老伯年纪大了,你呢,还在长身体,你们俩比我更需要滋补吧?”
“哎呀话真多,”阿笤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壮着呢。而且这种温补的良药百金才得一钱,多金贵啊,有的用你还嫌弃上了……”
“阿笤!慎言!”
老伯肃声呵斥。
温澄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一把握住阿笤的双肩,“你说什么,百金才得一钱?你哪里来的银钱?总不会……”
“打住!”阿笤嚷道:“我好手好脚,至于去偷去抢?”
许是被人冤枉的滋味太难受,阿笤伸长了脖子朝老伯喊:“我受不了了,能不能不演了?”
“啪!”
阿笤后脑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温澄目瞪口呆。
老伯平日里很是温和,对待孙儿更是疼爱有加,怎的下手这么不知轻重?
“小澄,没事,你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老伯把阿笤接过来,倒扣在怀里打屁股,“小孩子胡言乱语,别放心上。”
“滚啊,你还真当我阿祖?除了督主,谁也不能罚我打我!”
……终于被叫破了。
温澄怔怔站着,如遭雷击。
“你们……都是方亭哥哥的人?”
老伯一脸悔意,重重搡了阿笤一把,啐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出任务失败,都怪你。”
阿笤泥鳅似的从老伯手里逃脱,整了整衣衫,对温澄坦言:“是啊,若非督主掏钱,我上哪儿给你弄补药?你要是没发现,过阵子我还得给你弄路引呢。”
“既然温娘子得知了实情,小老儿便送您回府吧,这边请——”
老伯一手捂住阿笤的嘴,一手恭敬地引路。
温澄惊怒交加,双足犹如钉在地上,移动不了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