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那养子名字,游字从水,是按家族辈分起的名,杭湛便知大伯是把杭游当做亲生儿子来培养,断不会再考虑过继之事,那么祖母所言……只是为了哄他心甘情愿地到大伯身边,毕竟大伯的人手都有真功夫傍身,能将他牢牢看住,拘在身边。
但杭湛现在所求并非自身安全。
看着杭长信、杭游等人商讨婚仪当天截人的事宜,完全没把他考虑进去,杭湛气不打一处来,插话道:“我也要一起去!”
杭长信瞥他一眼,“大侄子,你当我们是在玩什么过家家不成?晏方亭在外另置宅子,把温娘子送出去,次日再走亲迎流程接到府里,我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万一错失,再想救人那就比登天还难。”
言下之意嫌他去了会拖后腿。
杭湛忿忿不平,脸都有些涨红,但仔细一想自己不会功夫,在晏方亭面前更是露过脸很容易被缉事厂的人识破。
须臾,他又打断道:“小澄没见过你们,面对一帮生面孔她肯定会害怕,没法跟你们走。”
杭长信扶额,“打晕不就得了。”
“怎么可以打晕!”杭湛腾的站起身,众人纷纷侧目,他又不甘心地缓缓落座,小声嘀咕。
这时,杭游及时安抚道:“湛弟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把温娘子打坏的。”
这一下子道出他内心的担忧,杭湛有点不好意思,闭着嘴不说话。转眼看桌面上摊着一份长安地图,旁侧杭游更是有条有理地列出了三个方案——头先有个请老太太装病的法子没成,晏方亭根本不放温澄出京。
“你天生就会这些?”饭后,杭湛别别扭扭地朝杭游打招呼。
杭游微微笑着,很有兄长的派头,宽和稳重,“你说的‘这些’是哪些?”
“没什么!当我没问。”
两人站在窗前,俯瞰西市繁华景象。沉默片刻后,杭游才缓缓开口,“那个安插在晏宅的探子跟了爹很多年,当然了,哪怕是新来的弟兄,爹都待他们很好,不然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爹,为爹卖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杭游看着杭湛,“探子死了,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难过。湛弟,那是一条人命。我想,若你有心,安慰安慰爹,而非争着闹着要参与行动。”
杭湛一时间失语。
别说那些手下了,就算是兄长、大伯,都是头一回见面,杭湛却因祖母之托理所应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现在听杭游这么讲,杭湛难为情到了极点。
杭游适时地转身欲走,这些年在商队里吃得开一半原因他是杭长信养子,是少东家,还有另一半原因便是他会审时度势,为人留有余地和脸面。
孰知,杭湛叫住他。
“我知道了,多谢你和我说这些……阿兄。”
–
除了数个婢女,阿笤和江烨也陪着温澄一起去外面的宅院,算作回娘家。
软轿中,温澄面如死灰,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又感到十分荒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嫁与晏方亭了。
忽然,她叫停轿子。
旁侧策马的江烨眉心一跳,探身问:“夫人有何事?”
“长洲那边,真的派去大夫了吗?”温澄向来不为难下人,与阿笤、江烨的关系更好,总是笑呵呵的,有什么吃的喝的也不会忘了他俩,今日却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严肃。
“夫人说笑了,督主说派了大夫,那就肯定派了大夫,怎会有假呢。”江烨直接从马背上下来,来到轿子边,躬身答话:“但是京城距长洲千里之远,这会儿怕是刚到杭家,等大夫为老夫人把过脉才能知晓老夫人的具体情况,夫人莫要太过忧心。”
阿笤也凑上来,“对啊温姐姐,到时候消息一来,我就报于你听。”
温澄看了看这两张殷切的脸,心底也知道,难为他们没什么用,于是放下帘子,闷闷坐着。
轿子后跟着数抬嫁妆,管事早就把单子呈上,她无心细看。
嫁妆、聘礼都是晏方亭一个人出的,还为了婚仪的流程,特意把她送到外面,明日再接过去,真是有够费劲的。她从不知道晏方亭的仪式感这么强。
“砰!”怪异的炸响从前方传来。
温澄打帘一瞧,浓烟密布,呛得她直咳嗽。
“怎么回事?阿笤?江烨?”
刚说了没两句,她便呛出泪花,眼睛更是酸得睁不开。
没有听到二人的答话,反而刀剑声不绝于耳,喊打喊杀,骇人得紧。
温澄顿知事态不好,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匕握在手中——昨夜去膳房借口给晏方亭煲汤,特地藏的。
她不知道这把短匕会用来自我了断,还是用来对付晏方亭。毕竟无论是哪个用法,该用早用了。
“温姐姐当心!”阿笤撕心裂肺的声音炸响在耳畔。
温澄来不及应和,而是果断向前刺出短匕,谁知来人竟有预料似的,恰好侧身避过!
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捏爆,一股浓白雾气在轿中快速散开,温澄下意识屏住呼吸,却晚了一步,很快昏倒在对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