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原先觉得皇帝不会舍得让安宁去和亲所以不着急，但如今看来，倒不如早些定下，免得夜长梦多，也叫安宁别闲得总想去去掺和她那些哥哥们七八糟的事。

没几天，芳宁就在德妃宫里看到了大公主送来的花名册。德妃尽可能还是想挑一个女儿喜欢的，当然，必须在远离朝堂党争的勋贵或是清流的人选里挑。

从大公主的花名册里挑出来的人都是家世不俗又为人清白，还容貌俊朗的青年才俊，其中有几个，还是那日大公主指给芳宁看过的，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大公主就已想到会有今日之事。

芳宁是一点都不想再嫁人了，可是这话也没法和德妃说。原本芳宁参加大公主的赏花会就是德妃让她去的，而她的出现立刻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但原先还不算着急，现在随着德妃娘家开始四处打听，许多有士林男青年的家族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都纷纷有了动作。

这下和芳宁偶遇的再也轮不上被打肿了脸躲在家里嘤嘤嘤的孙稹了，而是花名册上有没有名字的男子都争相在她面前出现——一个二个的，不是宋国公子潘安貌，就是卫玠病弱兰陵王，什么身份什么容貌的都有，主打一个百花齐放。

但芳宁都不愿意。

“你该不会是想出家吧？”路雨弦问，“以你现在公主的身份和容貌，恐怕很难了。”

“那年去大公主的宴会时，我很是羡慕大公主，可以自己选驸马，掌握自己的命运。安宁公主出身高贵，又得父母喜爱，的确是比我一个小官庶女要好太多了。可是即使如此，公主可做之事仍处处受限，除了身份地位，平日里其实还不如琮弟来得快活自在。就连那身份地位，也不过是凭着她父亲喜爱才得，等圣上不在了，就得去靠着丈夫、兄弟、甚至是儿子。若我没得选，这万般皆由人、半点不由己的命我也认了。可是我现在有了别的选择……这些天见到那么多鬼，无论男女，大家都逍遥自在。”

路雨弦明白了芳宁的意思，但还是提醒道：“鬼也有鬼的不易……”

“我知道，在那黑漆漆的湖底我都被困了两年。我那时没有跟阴差走，已不得再入轮回，若不是有恨意，那我早就消散了；可若是被恨意吞噬，我就会入魔失了心智。大家都是在消散和执念之间努力修炼寻找平衡，逍遥自在的背后都是拼命努力。”芳宁说道，“乍看来，只要做这公主，就无需努力，挑个好人家就一生荣华。可无论是做公主还是做贵女，看似轻松，实际上却只能听天由命，一生靠别人垂怜施舍。做鬼，看似艰难，却可以靠我自己争取，就算争取不到，那至少我也曾有这个机会并努力争取过。”

听她仅有这般觉悟，路雨弦叹了口气，便不再劝她。她来这个世界已有一段日，之前见到的大都是妖魔精怪，除了个别恋爱脑上头哭着喊着要变成人嫁人的之外，其他妖精男女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有的连性别本身都是可以商量变化的。像她附身的榕树精本身就没有性别，其他妖精大多笼统地称他为榕先生，是因为她化形成她原本模样，才导致不少妖精称她为榕夫人，仅此而已。大约就是因为一直在妖怪里混，倒叫她忘了，人类社会里女子有诸多限制，就是公主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