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带了芳宜,但其实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好在侍卫都是德妃安排的人,宫女嬷嬷太监也都信得过,而且还有路雨弦背地里看着。所以明面上第一层对外说,与孙夫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所以请进了宫里;第二层则是暗地里放出消息,是孙夫人为了丈夫冲撞了安宁公主,才被带进了宫里。当然,这都是用来唬外人的,孙稹会不会相信就另说了。
不过他信不信都没关系,他若信,必然只能求太子来说项,那正好让芳宜把他勾结三皇子的事告诉太子;若他不信,那更好了,惊弓之鸟,引蛇出洞。
孙稹果然不敢去求太子,来的竟是三皇子妃。这位病了多年的皇妃,除了国宴圣寿几乎从不出门,自出嫁起,连娘家都没回过几次。都说她命不久矣,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却也未见她真去了,如今见了,气色甚至比跟在他身后的玉淑还好些呢。
玉淑面容憔悴,虽然衣着服饰上看上去仿若荣宠有加,可身子骨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锦缎烟纱的衣服挂在她身上,有如晾衣杆上的棉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风一吹就要折断了似的。若不是路雨弦说,芳宁险些都没认出她来。
三皇妃闲话家常了几句,就切入了正题。说是三皇子,前些日子收了个妾室,宠爱有加,如今可算是王府里的第一人了。前儿个,她听说她一个妹妹被公主请进了宫,一直没回去,约定的日子也没去看她,就开始瞎琢磨操心,成天哭哭啼啼央求三皇子。三皇子心疼她日益憔悴,就叫三皇妃带她进来看看,叫她安心,在公主这里她妹子必是好着呢。
从进门起玉淑连头都不敢抬,三皇妃一提到她,她就连忙在三皇妃脚边跪到地上磕头,磕完了头也不敢起身,额头贴地,整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三皇妃说完,用脚不经意似的轻踢了她一下,她才颤着声说道:“求公主网开一面,舍妹鲁莽,冲撞了公主,我愿替她接受责罚。”
不过两三句话,芳宁还没说什么呢,玉淑就抖如筛糠,好像立刻就要昏倒了一样。
芳宁看着从前高高在上指责她汲汲营营的嫡姐,如今趴伏在她脚下卑微恐惧,心中一直堵着多年的郁气突然散了,不过豁然开朗之后,又有一些丝怅然。
这世上有高就有低,有些人天生占据高位,就看不起低位的人挣扎求生,然而人外有人天外天,而且就算一时居高临下,也可能跌落泥潭,谁又笑话谁呢?
就是如今,她也不过就是借着别人的壳子,狐假虎威而已。脱了这层皮,她只是个孤魂野鬼;穿着这层皮,以后又要靠哪只虎来立威。
芳宁一下子觉得兴味索然,挥了挥手让人叫芳宜出来,“不必如此,起来吧。孙夫人并未冲撞于我,不过就是相谈甚欢,留她住些日子罢了。你们姐妹相见,她若是愿意跟你走,你们就带她走吧。”
三皇妃眼睛一亮,玉淑也露出几分欣喜。然而芳宜却是绝不会跟她们走的,拜过三皇妃,面对玉淑的时候芳宜甚至满眼恨意,玉淑见状脸色又白了三分,本想去拉她的手都吓得缩了回去,姐妹俩几乎连场面话都说不下去。
最终,三皇妃面色不佳地带着摇摇欲坠的玉淑走了。
芳宜拜过公主,又跟着人规规矩矩回了自己房间,然后躲着一个人大哭了一场,连晚饭都没吃。
相谈甚欢自然是不存在的,芳宁让芳宜住在后殿,安宁公主宝珠阁的小花园可以出来逛逛,但不能离开宝珠阁。不过芳宜甚少出来,芳宁说不需要她日日请安之后,她大多时间就安安静静的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芳宁并不着急找太子,太子多疑,送上门的证据虽然能引起他的疑心,但他也会怀疑送证据的人。她是无所谓,可德妃的七皇子才五岁,每天都要到上书房读书,现在已经搬到福宁殿,挨着其他未成年皇子们住。不过东宫就在上书房旁边,就算德妃能手眼通天,也怕有疏漏的时候,更何况这宫里关系错综复杂,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小七和周琮那白眼狼闯祸精完全不一样,懂事知礼,得了什么他认为的好东西还要分出一份孝敬母亲,再分一份送给姐姐。以前的安宁并不稀罕,转手就赐给奴才或者随便往哪儿一扔就忘了。如今安宁却是稀罕的紧,桌上架子上甚至多宝柜上,都摆上了那些小玩意,小七见她喜欢越发地送得勤了,路边看到朵好看的花啊草啊,也要巴巴的送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