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下,有灰有白的云悬在山峰上,山脉和缓地向下延展,至那不勒斯之城,大大小小的砖石建筑环绕港口,海风轻轻吹来,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西娅远望海湾,今天的阳光不十分明亮,海面因而呈现出幽蓝的色调,白色的游艇好似海鸥疾飞,倒为这沉静又忧郁的风景添了一抹亮色。
“这个夏天,希望我学会开游艇。”西娅目光回到眼下,沿着古老的石阶向下走,脸上的忧愁渐渐消散,为欣然的希望所替代。
西娅是一名时间穿越者,但这样的能力却非她可以自行控制的,无法确定在什么时间点穿越到什么地点,甚至不知道在这里留居多少时长。还有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她得学会游泳、攀岩、野外求生等一切生存技能才行。
可是现在,她得忙着打工,先维持基本的生活。可怜她一个时间穿越者,混得也太惨了吧。
西娅边想着,一路快走回家,仅仅是暂时的家,虽然这样,也是她的家。
一栋三楼的建筑,外表刷着浅黄色的涂料,毗邻而居的也是这样或白或灰的小楼,最近的街道时常有西装革履的黑色帮派人物出没,身上藏着枪。
西娅并不害怕,或者说是,这里的租金便宜到使她抵消了这种惧怕,到黄昏时,也会打开两扇卧室的窗,吃着才出炉的甜面包,手肘搁在窗台上,悠闲地观看这道风景线。
不过,最近隔壁的邻居总是打扰她这样悠闲的心情。西娅怒,真想搬走,可是没钱。
邻居性别男,三十来岁模样,看出行时间就知道是个没有什么正当职业的人,在这个黑色帮派都注重衣着得体的国度,他却是邋里邋遢,总是穿一件皱巴巴的背心,身上汗津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西娅与他面对面撞见时,都不得不闭气快步走过。
前一段时间,这个男人却一反常态,将自己打扮得体面,穿上熨过的平整西装,喜滋滋携一位女子出双入对,见到友邻居然也会摘下帽子,礼貌地为她介绍道:“汐华,这是我的邻居霍兰德小姐。”
这位女子从外貌来看是亚裔,即使人种不同,也能判断出是个美人,很爱时尚,脸上涂抹着精致的妆,唇上的口红是最新的色号,右肩上背上崭新的包包,俨然一个都市丽人。
西娅是个与人为善的人,自然也对之微笑。汐华向她一看,抱着男友的胳膊向楼下走。
见了没有几面,西娅是被邀请参加她们二人的婚礼,扒拉扒拉钱包,数一数攒下来的里拉,果断拒绝。
婚礼次日,汐华小姐就带着行李搬进了这栋上了年岁的小楼,用裙子、包包、鞋子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向新婚丈夫献上心爱的一吻,就去追逐她快乐热闹的生活了。
塞进来留下的,还有她不知道与谁所生的儿子,原姓名汐华初流乃,到新家后改为乔鲁诺·乔巴纳,这个儿子,地位还不如汐华小姐的新包包,只是不会扔掉而已。
乔鲁诺三四岁左右,黑发,小个子,是个长相不出众,性子也不讨喜的孩子,邻居先生起初得意于新婚生活,对这个继子也有三分面上的感情,到最近几天,怒气似乎爆发了。
西娅不再吃面包,支起耳朵聆听辨别隔壁的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抽打,如果是在打小乔鲁诺的话,却又没有哭声。
放下心来,西娅举起甜面包想继续吃,但又回忆一下小乔鲁诺的模样,沉默寡言,不会哭也很少与人说话,经常背着个大书包被沉沉压着,完全不似会哭的样子。
“该死的好心。”
西娅重重放下面包,从阳台走回卧室,翻出一盒雪茄来,出去贴在邻居门上听了会儿,就重重敲响,等人气冲冲出来,就露出一个微笑,“打扰了,好久不见,这个雪茄是赠给您的礼物,感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
男人手里拿着皮带,之前就是用这个挥舞到继子身上,本来怒气冲冲,一见雪茄就笑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接过问:“霍兰德小姐,你怎么无缘无故给我这个?”
西娅想了想,如实道来:“我想请乔鲁诺去玩,可以吗?”
男人笑得有些勉强,但已收下礼物,也不好不应允,就骂骂咧咧地催促乔鲁诺出去。
乔鲁诺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走过来看西娅外表很出众,是与他母亲不一样的美丽,生母汐华是本身的五官再辅以精致的穿搭妆容,的确很美,却很寻常。
邻居西娅小姐的美,却是与众不同,乔鲁诺虽然小,却也感觉到,或许在那不勒斯,甚至于世界上都不会有第二个。
半是紫半幽蓝的长发,深海一样的眼眸,以一种圣母奉献的姿态行事,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种善良慈和的光辉,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行为。
在之后的十多年时光里,乔鲁诺仍清楚记得年幼所见这一幕的惊艳。
常人无法理会这美,继子被人领走,男人就不耐烦地关上了门。
西娅无语勾唇,一耸肩,向他道:“小鬼,来我家怎么样?我在吃甜面包,你和我一起来吃,我自己一个人可吃不完。”
乔鲁诺想,这个姐姐是个大人可又幼稚,前半句征求他的意见,后半句就直接要求他到她家里。
但他点头,点得很迅速。
“好,乔鲁诺,欢迎你来霍兰德家。”西娅很开心,态度很热情,拉开门把人请到了阳台,请进这个家的第一位来访者。
西娅往躺椅上一坐,双手拿起吃一半的甜面包,对乔鲁诺热情推荐道:“这是Pasticceria Ciotola店的甜面包,我非常喜欢,甜甜的味道正正好,又非常绵软膨胀。那不勒斯所有店的面包我几乎都吃过,他们最合我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