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事儿,这个不用担心,我住在朋友家里。”
愣了一下,解雨臣道:“吴邪?”
“嗯。”
解雨臣皱起眉,有些不耐烦似的,往下扯着领带结靠进了椅背里,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道:“那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挂断,解雨臣无声望着朦胧的雨幕,不禁想了想齐安到底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也不知她会不会像他一样常禁不住想起那些事。
那年解雨臣六岁,刚到长沙,他跟在二爷身边走进院门里,前院靠墙边的桂花树枝忽然晃了两下。
二月红停了脚步,负手立在原地,看向那棵没风还晃得厉害的桂花树,无奈道:“齐安,从树上下来。”
招摇不止的桂花树枝一下静了,接着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辫子垂下来,轻轻地晃,是个年幼的小姑娘,画一样好看,穿着身松绿色的练功服。
这个叫“齐安”的小姑娘从树上跳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就是落地不怎么稳,直奔着二月红腿上扑。
二月红一把扶住她,叹了口气,嘴上还念道:“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还没学出个门道来就急着爬树上房,要是摔着腿了,看你怎么办。”
“嘿嘿,有二爷爷在嘛,二爷爷你不在近处我肯定就不敢爬了。”齐安笑嘻嘻地说:“这次我在树上没站稳才闹出动静了,我再练几天,下次就稳了。”
“这还就想着下次了。”二月红笑笑,屈指一弹她脑门,见她龇牙咧嘴捂着头揉,又拍了拍她脑袋,道:“这是解雨臣,既然你这么爱动,安安你就带着他去住的房间,早让人收拾好的那屋。”
“知道啦。”齐安笑着,斜歪着半个身子去瞧他,“解雨臣是吧?我来的早,你叫我师姐就行了哎呀!”
齐安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个脑瓜嘣,二月红笑骂道:“没大没小。我说要收进门了吗?”
“那不早晚的事嘛。”齐安顺嘴一秃噜,眼见二月红又抬起手,她立马缩成鹌鹑,急忙道:“我错了嘛,二爷爷,别弹我头了,我又练不成少林的铁头功。”
自称师姐的小姑娘年纪定是比他小了,解雨臣这么默默想着,抬眼就看见齐安往自个儿眼前凑过来,头发上还挂着几粒金灿灿的桂花,闻着好像个热腾腾的桂花糕成精了。
从二月红给解雨臣起了名字后,他就和齐安一起在二月红门下学了,只不过是,解雨臣学戏,齐安习武。
解雨臣走着步时,能看到齐安在另一边练软兵,一偏头时,那手里的绳镖如银蛇飞腾而出,等他再一回身,链子已经缠齐安脖子上了,看得解雨臣不由得动作一顿。
紧接着,就见齐安垂着脑袋叹了口气,熟练地奔海棠树边儿去,扯着嗓子喊:“二爷爷,救命!”
解雨臣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他和齐安倒也不是完全就各学各的,有时也会课程交融,不过这种交融一般发生在齐安身上。
基本功练好了,齐安被罚扎马步也挺得住了,打那以后,只要她一皮,二月红就让她跟在解雨臣后面学戏,撂下一句“日落前把《锁麟囊》春秋亭那段学会,要不晚饭后的龙井茶糕就取消”,能让齐安老实好半天。
这招是真有用,因为齐安在戏曲上是真没什么天赋,她自己也清楚,摇着二月红的手臂央着给自己“减刑”的时候都说了“别呀,二爷爷,我真呀不上去,气用完了也唱不下来啊。你还是罚我扎马步吧要不?”
但是没用,二月红哼着曲泡热茶,故意不理她。
齐安抓耳挠腮好一会儿,又只得拉着解雨臣到一边儿去,软声细气地叫着“解雨臣”、“好小花”,磨着他帮自己补课。
这时候倒是不强调自己的师姐地位了。解雨臣无奈,又有点好笑,他那会心还软着,也真的不忍心看她没了龙井茶糕瘪了气似的哀哀戚戚的样子,只好对着她将那一段唱了一遍又一遍,好让她模仿着自己学。
不过,在那个时候,解雨臣也没想到他八岁回到解家后会遇到那么多事,也没想到齐安会冒着风险替他起了八次卦,为他破了不少灾祸险阻。
而今,这是第九次了。
都说解家人谨慎精明绝不做多余的事,可解雨臣有时还是忍不住怀念,到底有个人待他不同。
但解雨臣也会下意识地忘了,离齐安更近的还有个吴邪。
目光转向浸在水里的硬币,孟喆安起身准备去收起来,可手指刚伸入水中,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身。
静了一会儿,孟喆安从水里拾出硬币,再次拭干,起卦。
少阴,少阳……坎为水。险象环生。
孟喆安神情凝重了起来,心脏一瞬间绞疼,按住胸口的手指用力压到了泛白。
……你到底招上什么东西啊?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