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白的觉悟,黑有黑的自觉。连底下人造反都只敢晚上约战悄咪咪解决的人,一般也不可能会冒着被一锅端的风险找警察或法院主持公道。当然,那种会在公安局门口约战的傻缺除外。
所以在听完那通报警电话后,张海楼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小姑娘,你怎么敢的啊?就来趟北京而已,也还没到天安门呢,不至于突然觉悟深到要大义灭自己吧!
随后,张海楼又突然想起来,这姑娘确实是个白的。但自己可就难说了,还穿军装那会他自认不说白得能成模范典型,起码也是混官道的,可那也都是快一个世纪前的事了;现在,他是个盗墓贼,有时也兼职杀手,虽然新中国成立后,他已经快被迫金盆洗手了,但这也不能代表他张海楼就真“洗白从良”了啊。
将近三年前的冬天,全国首次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随后各省市相继成立公安机关“打黑办”。后来,听说中央政法委又召开社会治安工作会议,要将这次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延长到今年四月。对犯罪分子和潜在的犯罪分子来说,现在依然是风声紧的时候。
虽然严格来说,张海楼觉得自己不能算是国家严打的对象,但话又说回来,无论犯哪条法律,都是进同一个局子,警察同志们扫黑除恶的同时拷个绑架犯兼盗墓贼简直是顺手的事。
搞不好......还能往后查到一条黑色产业链呢。张海楼回忆了一下失散多年的族长、没见过几个的族人和目前为止仅存在于干娘和族长口中的从没去过的张家据点,想想自己说不好还真能算是条大鱼。
以上是张海楼被警察带回去录口供时途中的想法,一起被警车载回公安局的还有孟喆安。
在经过抢夺手机、车内武斗和争抢方向盘后,张海楼确定了,这姑娘是个顶难搞的主儿,而且绝不吃硬的,谁要是想硬来,她就要掀桌,在座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落好。
于是,张海楼在舔了下舌底的刀片后,选择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脚油门踩下去,出租车直奔着公安局开。
不过人民警察出警更快,在半路就给他们截下了。
在十几支枪的包围下,张海楼假扮的司机哆哆嗦嗦地打开了车门,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扯着嗓子高呼:“青天大老爷哟,我是真冤枉啊!我开了二十几年车了,没昧过乘客一分钱,怎么可能干绑架的事儿呢?都是车上那女的胡说的!她想栽赃!警察同志,我都听见了,她和人打电话说什么通缉什么在路上了,我就怀疑她是□□的!还没试探两句,她就对我起疑心了,她指定是给□□放过哨的!我要往警察局开,她非逼我停车,还揍了我好几拳呢!”
车里,孟喆安默了两秒,心里暗骂了句恶人先告状,揉眼眶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
等警察来拉开车门时,发现报警人已经害怕到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哭得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到被警察搀扶出来的年轻女孩,张海楼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秒,那柔弱无力我见犹怜的样子,可完全看不出刚才在出租车里抢手机和方向盘时的凌厉。
张海楼明白了,她吃不吃软的暂且另说,但对别人用软的,她手拿把掐。
两个人分别坐的两台警车,回公安局的路上,孟喆安抱着一位女警,头伏靠在她手臂上,身体一下一下轻颤,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的,怎么抹都止不住眼泪。
情感流露之真实倒也不完全是演的。在此过程中,孟喆安想到家里的三个失踪人口、去世的外公、被鬼缠上不知因果的某人,以及还是想不起来的银行卡密码,于是假哭中便带上了几分真情。
下了警车时,张海楼还情至深处骂了句“混黑的!你和你上头的黑老大等着吃枪子儿吧!”
孟喆安心说大哥你真入戏啊,身体应激似的抖了一下,抱着女警的手臂,故作怯弱而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眼。
然而却看到了司机故意露出的手腕上绑着三枚串在一起的铜钱。铜钱两反一正,卦为少阴。中间一枚铜钱是正面,钱币四方有乾隆通宝四个字,另两枚是背面,龙凤呈祥。
这是乾隆通宝开炉钱,家里曾有十二枚,初学六爻时起卦用的。孟喆安一愣,又迅速扭回头,抱着女警的手臂揽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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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察们的问询中,双方各执一词。
孟喆安哭诉自己家中无人,来北京的哥哥家里借住,下了飞机人生地不熟的正害怕呢,出租车司机问东问西的不说,还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什么绑了之类的话。
张海楼则誓要将热心群众演绎到底,调换语序将上警车前那段话又说了一遍,正义司机大叔气愤不平,指责孟喆安小小年纪不学好,跟坏人一道当什么□□。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问他绑了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司机大叔”没好气儿地解释说自己说的是狗,自己儿子抱了只野狗回来,打电话跟他说一要带去打疫苗狗就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