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夏天,沿海城市的空气充满高温粘稠的水分子。虽然阳光明媚是件好事,但躲在空调房里的人才有资格享受酷暑。
“13J?”云凇哈了几口气,在起雾的玻璃窗上写下镜像字符。
“Y”对面窗户很快作出回应。
“妈我去白霁家玩儿。”下一秒,他冲到门口。
“行,去吧。”云祁顿了一下,赶在门合上前喊道“要是她妈又不在,你让她来咱们家吃晚饭吧。”
“好——”身影随着应答声消失。
一分钟后,规律的叩击声响起。
白霁笑嘻嘻地开门:“敲门暗号你已经很熟练了嘛。”
“你开门的速度也不赖。”云凇压了压嘴角,回敬道。
“哼哼,那当然,我算准的!”小眉毛都得意地飞起来,随即转身进屋。
对着几乎蹦起来的背影,他长长吐气:“准——”
白霁迈进房间,躺倒在木地板上。及肩短发凌乱散落,几根头发丝儿被照得亮晶晶。手边是本摊开的《夜色玛奇莲》,身后摞着一打书。为了让目光刚好对上云凇,用脚歪七扭八地滑动身体。
“那件事情有什么新进展?”新的位置,金色的光线坠落,映照她琥珀色的瞳孔。
所谓“那件事情”,指的是他们在调查邻居,孤身带着四个小孩的神秘男人。在计划生育严格管控的城市里,四个是相当惊人的数量。
况且,这几个小孩长得和男人毫不相似,彼此间唯一的共同点是同为人类。
这一家挺稀奇,但也仅限于引人侧目。然而上周,云凇和白霁偶遇了家暴现场。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被“爸爸”在家门口一顿揍。见他们经过,立马进了屋。
勾起两人埋藏已久的怀疑。
“有大进展。”云凇盘腿坐下,等待白霁应声。
白霁明知对方想要什么,偏不给,直勾勾盯着他。
这场互吊胃口,云凇落败:“四个小孩里,老大跟我们差不多,老二7、8岁,还有两个在3到5岁之间。家里除了‘爸爸’,还有‘奶奶’,几乎都是奶奶牵着老二和老三,抱着最小的在花园里。”
“我们看到大哭的应该是老二?”白霁问。
云凇点点头,继续讲:“他家是双层门,一般会打开木门,关着镂空铁门通风透气。最近放学回家,虽然没有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但还是时不时会有哭声传来。”
“昨天经过,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妈妈。”
“是一个着装朴素的阿姨,四个小孩都围在门口迎接,‘爸爸’也在门口很热情地招呼,说哎呀你又来看孩子们,还对他们这么上心,辛苦你了,之类的。
“但很奇怪,他们喊妈妈的时候,还加了一个前缀,不过我没听清。”
白霁突然翻身坐起:“你要喝水吗?”
云凇一愣,主人的关怀来得太过突然:“噢,好呀。”
她走出房间倒水,又随手带上了房门。水流的声音响起又停下,只剩下烧水壶呜呜的叫声。
过了一会,呜呜声也沉默了。
云凇推门出来,呆在烧水壶前的人,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物上。
“你是不是在思考,把水忘了?”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脊梁骨。
“哎呀,对不起!”白霁像受惊的猫,缩身,转头看他。云凇一脸“我就知道”的笑容。
再次回房,两人盘腿正襟危坐。
白霁审判式地手撑地,身体前倾:“‘妈妈’几乎没出现过,要么在外地出差偶尔才回家,要么就是根本不住在一起。第一种可能,是离异夫妻。”
云凇即刻质疑:“离异夫妻会这么热情欢迎对方吗?关心自己的孩子应该是很正常的吧,为什么要说辛苦了?”
“没错,而且小孩也应该直接叫妈妈才对。”她肯定道。
“第二种可能是其他的亲戚。但这样称呼就怪了,明明有正式叫法,为什么叫妈妈?所以都不对。最可能的,是这个阿姨一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比如干妈,虽然也是妈,但加上一个“什么什么”的固定前缀就不会太奇怪了。”说完,白霁沉默了一下,盯着草稿纸出神。
很快又抬头:“他们家有出现过其他女人吗?”
云凇摇头:“我没见过,所以……”
两人异口同声:“亲生母亲从没出现过!”
两个小孩被突如其来的默契逗笑,哈哈地傻乐起来。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白霁一顿。
“这四个人都是被收养的孤儿。”
“那天那个小女孩,是看到我们以后就进去了,对吧?”白霁再次确认。
“嗯,本来还在和叔叔推搡的。”云凇答。
她自信起来,有条不紊地阐述。
如果是坏人,施暴者理应紧闭房门,但男人却光明正大。女孩看到他们往家里躲,说明对着外人是羞耻的,反倒家里是安全的。
被称呼为“什么妈妈”的人,可能是曾经相处过的院长妈妈,又或者是负责短期寄养孤儿的“妈妈”。
另外,从称呼、长相看,也可以排除亲戚寄养小孩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