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霁要来自己家里住这件事,云凇的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他为白霁的独居破灭感到有点惋惜,毕竟努力想了好了几天。另一方面,又十分乐意她能来。
所以他决定,对方说出真实感受前,不管什么情绪,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本来想等她主动坦白,但整天过去,只字未提。
转眼到了周四,想知道答案的心情逐渐焦灼,决定今早一定要问出口。不料关芷阳在去车站前,决定顺路开车送他们去学校。在她面前,白霁绝不可能吐露,于是憋了一路。
好不容易下车,又碰到陈妍,更问不出了。
白霁告诉她独居变寄宿的事情,陈妍热情邀请,说其实来我家住也可以。
“不行”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硬是被他咽了回去。
还好白霁对她说,下次我去你家玩。
结果就这样,什么也没问到。
*
走进教室坐下,把该交的作业放在桌上,然后趴下来。
课间专门跑去问是不是显得太着急了?等中午吧。
他闭眼回想白霁和陈妍说的话,回想她的表情,好像……没有不乐意来他家的意思?但好像也不是特别开心。
一声钝响,椅子被往前踢动。
云凇坐起来,还没等对方把“作业抄一下”几个字说完,已经把作业递了过去,稍微牵了牵嘴角。
有些人不太友善。这个事实他早已理解,并且接受。
最开始只是隐有所感,他人的语气中似乎透着说不上来的敌意。
于是努力表现出友好,尽量乐于助人,无论什么话题,顺着别人话说,希望能有所改善。
直到那天进教室前,听到几人的对话。
“对谁都一副讨好的样子,有点恶心。”
“想让谁都喜欢他呗,老师和那些女的不就吃这套?”
“估计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我帮忙呢?
后来他仔细回忆和每一个人的相处细节,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
没想明白。
那就尽量少说话吧。
但说实话,也不想破坏最后一丝的可能,彻底被讨厌,或者被敌对。
总之,保持这样就好。
早读铃终于响起,赶紧好好学习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真的会憋坏。
这一早上,云凇不是在听课,就是在课间提前写晚上的作业,以防自己一时冲动跑到白霁那儿提问。
写得脖子僵硬,一抬头,白霁在窗口探头探脑。他忍俊不禁,小跑出去,把她拉到走廊尽头的栏杆边。
“你怎么来了?”
“这个……当然是因为……你不应该有事想问我吗?大课间比较长,问吧。”白霁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被洞穿的瞬间,语无伦次,面颊灼烧。
“啊?哦,就是……”
“喂,打个水呗。”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周亮,体育课上的壮男,把水瓶往自己面前甩了甩。
他犹豫一秒:“等会吧。”
“就现在呗,反正你也没事。”边说边把水瓶往云凇手里塞。
白霁皱了皱眉,脸肉眼可见地变臭了:“他说等会你没听见吗?”
“啧,没你的事儿。”周亮瞥她一眼。
“抱歉,我现在没空。”云凇把他的瓶子推回去。
“别人都说没空了你还塞?还有,你体育课是不是挤他了?有没有礼貌?”联想到前一天的事,白霁瞬间火冒三丈,走到他面前质问。
“草,你谁啊,他小媳妇儿?”周亮不爽,又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哎哟,内衣还是挂脖的,还打蝴蝶结,真够骚气的。”伸手就要去扯。
云凇上前一步把白霁拉回来,插到他们俩中间。
他比周亮稍高一点,把白霁挡在后面。
“你让开。”周亮没想到他会拦着。
他瞬间抬起胳膊,又突然想起白霁的“防身技巧”,动作滞缓。瞥准摄像头的位置,往左前方挪了一步。
“干什么?”对方没看懂这是在干什么。
只觉得左中腹被一记拳头砸中,伴随着几不可闻的“抱歉”二字。
周亮吃痛弯腰,一时说不出话。
“别他大爷的乱动。”云凇咬牙低声警告,“不然把你肝脏打碎。”
“草,我要告老师,你打人。”气势瞬间矮了三分。
“谁看到了?监控也没看到。”他后退一小步,挂上一如既往的微笑。
“走吧。”白霁拉了拉他的胳膊。
“嗯。”他跟着前面的人,盯着她兔子尾巴一样的辫子,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
“从一开始就这样?”她问。
云凇垂眸,目光僵直着扫过地砖的白线:“差不多吧。”
“辛苦了。”她说。
他吸了吸鼻子,忍回去一丝酸意:“没有。”
“有的。”白霁停顿,“我们,去办公室?”
“好。”听你的就好。
她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比起被对方抓着小辫子,不如先承认。虽然你挡了摄像头,但如果他一口咬死,也很难脱身。陈老师这么喜欢你,人又很善良,一定会愿意相信你多一点的。”
“好,走吧。”他顿了顿,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过分的事情会出手,我说到做到了。”
白霁笑了,用力对他点点头。
*
云凇向陈老师承认了打人的错误,解释了所有前因后果,包括长久以来的小小恶意。
周亮只是其中之一。
白霁在旁补充,这种事在年级里很常见,但总是因为太小得不到有效解决。
陈老师拉着云凇的手,很抱歉自己没有尽到做班主任的责任,今后一定会多注意。也会向年级组长说明,杜绝此类现象。最后她表示,这种情况下,即使惩罚这些同学,恐怕也是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是换个环境,去新的班级。虽然舍不得,但老师会支持。
他说谢谢陈老师,我再考虑一下。
走出办公室,两人都松了口气。
“天啊,我果然没有看错陈老师,她说得我都想哭了,呜呜。”白霁假装抹泪,“她和年级组长应该是全年级最好的两个人。怎么样,要不要转去年级组长带的三班?”
云凇被她的怪异装哭笑到:“没想好,这个其实也不是最重要的。”
然后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还想留在现在的班吧?受虐狂!”白霁做出一副头疼的表情。
“不是这个意思!”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快回到白霁教室,她突然想起正事:“对了,你的问题。”
“没事,中午再问吧,快上课了。”
“哎呀,磨磨唧唧的,算了。”她急得跺脚。
旋即正色道:“我的答案是,去你家玩我很开心,绝世高手也是可以有挚友的。”
他的虎牙紧紧抵着嘴唇,又伸出双手抹了把脸。
“欢迎你,挚友。”
*
这句话,在白霁迈进他家时,他再次郑重其事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