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去冬来,北京城被首场大雪染成了蓬松的奶油蛋糕。
杨晟裹着羊绒大衣从酒店旋转门钻出来时,正巧被灌了满嘴雪粒子,冻得他原地打了个哆嗦。羊绒大衣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他缩着脖子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阿少,泛海国际那套公寓空着也是空着……”助理阿华正在给车窗除霜,刮雪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后视镜里映出杨晟冻得通红的鼻头,活像马戏团的小丑。他扯了扯嘴角:“怎么,当我哆啦A梦?”
其实他偶尔会偷偷去看过那套房子——推开门的瞬间,母亲留下的物品与旧时光扑面而来,吓得他落荒而逃,活像被回忆追杀的倒霉蛋。
这房子是老爷子给他的遗产,本来他不要,甚至把钥匙扔在了杨谦脸上。
杨谦骂他有本事家里一分钱都别拿,杨晟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本事”,气的杨谦差点当场和他干一架。
但在签协议的那天,他把钥匙从杨谦手里夺了过来。当时杨谦把钥匙拍在黄花梨茶案上,震得青瓷杯叮当响。
“整天跟流浪狗一样到处讨打!”
杨晟跷着二郎腿啃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淌,故意恶心他:“怎么,大哥见过开帕加尼Zonda HP的流浪狗?”
如今澜晟集团账面上的数字比杨晟的恋爱史还干净。
昨夜他和周慕云就差蹲在办公室地毯上数钢镚了,简直像两个准备跑路的江湖骗子。
“你说咱们现在把公司logo改成煎饼摊还来得及吗?”杨晟戳着计算器上赤红的负数。
财务总监周慕云心说也不是不可以:“杨总,为什么我们不找叶总?”
杨晟手下一顿,摇了摇头没说话。
叶观澜的人脉以及圈子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朋友多,帮他的人也数不清,只要他开口,有的是人送钱。
但他们只是个合伙人。
不像他在香港那群“兄弟”,喝酒泡妹随叫随到,一提借钱全成失踪人口。上个月他试着联系过,电话那头永远是忙音
到后来,连杨晟的电话都不接了。
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杨晟想起大哥常说的一句话:“这世上除了妈咪,没人会无条件对你好。”
当时他不信,现在信了。
……
香港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维多利亚港的波光映照着这座不夜城。
杨晟站在柜台外,指尖的香烟在夜色中缓缓燃烧,烟雾缭绕间,他的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晟哥,新到的乌克兰模特,腿长两米八!”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杨晟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随手将消息转发给了叶观澜。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叶观澜的回复:「已联系扫黄打非办,不用谢。」
杨晟笑骂了一句“痴线”,随手关掉了手机。
他转身走进屋内,将最后一把柯尼塞格的车钥匙拍在了当铺的柜台上。白玉袖扣在玻璃台面上磕出一声清脆的裂响,他却毫不在意。
柜台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杨生,呢架幽灵跑车旧年你仲开过嚟登上杂志封面嘅。”
“所以要加价两成。”
杨晟扯了扯领带,领带上还残留着威士忌的味道。他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目光扫过玻璃门外缓缓停靠的黑色迈巴赫,那辆车本该上午就到的,现在才来。
檀木算盘的珠子噼啪作响,松木花香随风卷入典当行。来人将一只牛皮纸袋推到杨晟手边,十指被档案袋的麻绳勒出了红痕。
郭明德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汇丰银行的本票,刚好补你游艇的估值差。”
杨晟盯着纸袋上烫金的字体,突然笑出声:“真系够义气呀兄弟,你居然将嗰个老爷嘅嗰套顾景舟紫砂壶卖咗?”
那套茶具老爷子平时讲解时,他们连碰一下都要戴白手套。
“系暂时保管住。”
郭明德抽走他指间的车钥匙串,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檐角雨燕,“等澜晟集团嘅现金流返正,我带你亲自去苏富比拍番返嚟。”
玻璃柜台下,两人的倒影在典当行的射灯里彼此挨着。
郭明德是杨晟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兄弟。
杨晟摸到纸袋底部凸起的硬物——那枚他们在拍卖会上争抢过的乾隆田黄石印章,此刻正硌着他的掌心。
这些东西都是郭明德买来收藏送人的,如今全给自己应急了。
一小时后,俩人从典当行出来,杨晟坐上郭明德的车,一路去了浅水湾。
杨晟这次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叶观澜他都没说。郭明德帮他抹去了所有踪迹,不会有人知道他回来变卖了自己的豪车和收藏。
在去北京之前,杨晟就料到有一天会缺钱,于是借口将自己的豪车和奢侈品全让郭明德弄走了。
如今,这些曾经的玩物成了他最后的筹码。
浅水湾道27号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时,菲佣俄姐差点打翻手中的瑶柱粥。她望着玄关处风尘仆仆的少爷,围裙在手里绞成麻花。
“晟少爷嚟啦?我即刻去焗个菠萝油呀!”
“得啦俄姐,随便煮碗餐蛋面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