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等她,又或者折回头来的游昭干脆放弃了一个人往前,学着她迈步,亦步亦趋。
“你比我想的还要倔。”他一直围在身边走走又停停,像极了只粘人的小狗,吵吵嚷嚷个没完。
“你也比我想的要烦人。”奚雪被他缠得头大,“游少爷你要不找别人聊聊天?打电话也行,视频和发消息都可以,我现在瘸着腿不想一心二用。”
“恶语伤人心啊。”他倒着走在前面,嘴角还藏着笑,看样子那颗心明明毫发无损。
再多说反而是遂了他的愿。
奚雪干脆闭嘴了。
既然他不开节能模式,那就自己开。
“喂。”他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真不理人了?”
奚雪还是沉默。
几次没讨到想要的对话游昭也不再强求,开始改为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
“你在学校其实挺出名的。”他踩着她的影子,走在她一步之前,沥青路上跳出来的小石头全被他踢到了路边,“我随便找了个法学院的路人问了一声就知道了你的名字。”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
“刻苦,勤奋。”
“明明长了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让人第一反应想起的却不是美貌而是努力的品性。”
“所以我就开始好奇,你得有多努力啊。”
“第一次见你是偶然,第二次也是。但图书馆那次不是。”
“你猜的很对,那把伞的确是我的,借给你用也是我的授意。”
奚雪停了下来。
游昭没发现,按照先前的频率,继续往前走了一步,“都说你冷淡得像是一串设定的冰冷的程序,可我觉得你比他们口中的你都更有意思。”
“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异样了。
游昭脚步一顿。
霭霭浓云揭过扑灰的天,月色映现在清冷无人的路面,虫鸣喧噪。
“我生过气,也故意拿话针对过你。”他转过身,夜晚被路灯连接起的绿荫路蔓延在他身后,树影憧憧,“但真的认识你之后,我更想和你做朋友。”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和我做朋友的可能性?”
忽起的狂风卷着他们的衣服,长发的发尾毫无章法地乱飞。
这场面弄得好像什么注定失败的表白现场。
奚雪刚张口要说什么,游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眉蹙起又松展。
“猫找到了。”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开心,“已经送到宠物医院了,抢救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奚雪也松了口气。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个坏消息。”
奚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停车场,“不会车出问题了吧?”
他沉重地点了头,“我忘记加油了。”
奚雪:“……”
“但有一个好消息。”他伸手指向了医院对面的小区,“我好像在这个小区有套房子。”
有钱人总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变着法地以一种朴实无华的高调,发掘新的道路。
“我还是打车回去吧。”
本来夜不归宿就不在计划之中,现在还要借宿到一个异性家里,她不能想象第二天夏绻醒来发现她的床铺空空如也,她会遭受怎样的“严刑逼供”,更无法在明知还有一个异性的情况下独自安然入睡。
“你不用介意。”游昭拦住了转身要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她,“我不住,我会自己出去找个酒店住。”
“你这个脚,想翻墙爬回去也不好爬,再说这么晚了,打车也不安全。”
的确。
她不可能再光脚踩一次那块牌子了。
“上来吧。”他半蹲下了身,“还有一段路要走,等你自己走过去,天都要亮了。”
奚雪看了眼自己被裹着的脚。
去对面还要过红绿灯,依照她的速度,30秒前绝对走不完。
奚雪认命,“麻烦了。”
*
游昭口中普普通通地那套房子居然是小区里位置最好的顶层复式。
推开门,奚雪惊讶,她还以为差点被他遗忘的房子是套狭促不堪的小公寓。
寸土寸金的燕京,于普通人而言能有小公寓容身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他人的奢望在他的口中连被提及也是轻描淡写。
阶层的鸿沟在此刻无比具象化。
奚雪难得局促了起来,“要不还是我去住酒店吧。”她怕不小心弄坏了一件东西就要赔上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安心住。”他按下她的肩膀,“这里没人会来,我也没怎么装修,你不用担心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奚雪环顾了一圈,确实如他所说,房子没怎么装修,就简单地布置了一些家具,连主卧床垫都是崭新的。
“你就睡这间。”他从衣柜里抱出被子,铺床的动作熟练无比。
“你在家没有阿姨铺床吗?”大少爷的动手能力超出了她的想象。
“有,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床。”游昭摆好了枕头,“不知道你习惯高的枕头还是矮的,就都拿了。”
奚雪没敢去碰那张床上的任何东西,“这张床应该也算是你的床?”
游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在意他前面那句话。
于是想也不想,笑着回道:“那现在送你了。”
玩笑在沉默中变成了尴尬。
“我没有轻浮的意思。”
“我知道。”奚雪指了指衣柜,“客房也有被子的吧。”
“有。”
“那我住楼下客房。”奚雪出门前,停了一下,“你也不用再去找酒店了,主卧床都铺好了。”
房子那么大,她再赶走主人,反而有点鸠占鹊巢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