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顷后,缪禹玎回了心思,发现余籁鸣身上缠绕的并非灵力,而是阴气。
出于多年以来积累的信任,他下意识脱口问道:“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余籁鸣头也不回,朝后摆了摆手,随意回答:“你不也看见了?去砍阴尸了,这里阴气太重,死尸也多。”
缪禹玎:“砍阴尸至于弄得一身阴气?”
余籁鸣与他的修为不相上下,仅是低等阴尸,铲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哪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念及此,缪禹玎眉梢微动:“余闲之,你藏在袖口里的春宫图掉了....”
余籁鸣:“?”
他微抬下颌,“喏。”
余籁鸣明显愣了愣,随后连忙四处查看,“什么?真掉出来了?”
正当余籁鸣目光停留于地,在他背后的缪禹玎脸色愈加黑沉。
“别找了。”
“嗯?”
余籁鸣面上浮现疑色,余光看去,却寒风袭过,冷剑正好停在他的脖颈上。
浓雾缠绕黑墨剑尖,徐徐散开,冷厉杀意裹挟黑眸,如凝冰寒。
缪禹玎眼神冷漠,“那狗东西根本不会把春宫图放在身上,只会趁我不注意,塞我袖口里,让我背锅。”
“余籁鸣”没说话,只将目光缓缓移到冰凉剑尖上,凝视半晌,忽而嗤笑:“想杀我?下得去手吗?”
最后一点话音滚出舌尖,“余籁鸣”周身流涌层层森然阴气,眸间浮现阴光,缪禹玎见状纵身避开。
旋即,他掌心变幻现黑鞭,狠笑一声,猛地甩去!
黑鞭如蟒蛇狠狠咬向缪禹玎,却被他抬手轻易掣住,使力一扯,那九节长的黑鞭竟化成尘埃消弭!
缪禹玎面无表情地盯着人,似根本不把此人放在心上,不急不慢道:“他人呢?”
见人冷笑,他袭身而上,剑刃流光,杀向那人。
“余籁鸣”促然避开,却奈何不了他紧追不放的攻势,像是未料他剑法强悍,暴露惊愕。
缪禹玎见准时机,无情斩下“余籁鸣”一臂,无视凄厉惨叫与腾腾阴气,冷声道:“最后一遍,余籁鸣他人在哪里?”
可挣扎在剧痛之中的“余籁鸣”哪有心情回答他那狗屁问题?
“余籁鸣”瞠目欲裂,抬眸是半空袭来之影即将斩他首级,他咬紧牙关,眼神阴沉,似决定了什么。
那剑与他仅差毫厘之距,骤然间原地卷起一道庞大漩涡,烈风狂作,狠厉阴气暴然散开,一时让人难以靠近!
“啧。”
缪禹玎往后一跃,稳身立地,一手遮在眼前,双眼一眯,试图看清漩涡内。
“余籁鸣”大声怪笑:“留下了当我的身体,让我活过来不好吗?”
他二指立在唇前,道:“阴极污生,阳沦吾及。”
话落,漩涡内发出阵阵尖锐嘶吼,黑压压的阴尸从漩涡内争先恐后地爬出,朝着远处的缪禹玎涌去。
是招阴咒。
区区阴尸怎会招阴咒?
缪禹玎眉峰一压,暗暗想道:不过是一座鬼城,虽魂多阴重,但...难道是有人培育阴尸?
他紧紧盯着阴尸潮身后的漩涡,目光如炬,身形一跃,犹如疾电飞影向尸潮杀去,毫无畏惧!
如行云流水,剑影流转瞬杀阴尸,那大片尸潮竟仅在瞬间被人活生生杀出了一条道!
他孤身冲进那漩涡之中,义无反顾。
撕破巨涡,衣袍飞翻,空中弥漫的浓重阴气袭掠过侧颊,留下刺痛血痕,可这杀不住眉眼间涌现之毅然。
“居然敢到我这,这里的阴气足以让你活不到半刻!哈哈哈哈哈哈.....”
处于漩涡中心的“余籁鸣”注意到那尚在远处的小人,狂妄大笑道。
他自以为此术能将其拿下,这是他的底牌!是那人教他的术法!
几乎心念闪过,他再抬头便迎面撞上一双清晰的黑眸!
方才尚在边缘的人竟如鬼魅般突现眼前!
“余籁鸣”一惊,甩出刃光反击,爆出怒呵:“你怎敢?!区区小....”
那“儿”字还未说出口,那柄黑剑以风行电掣之速连带着刃光斩断他脑袋!
适才猖獗之人顿时灰飞烟灭,成为浓雾的一部分。
锵一声,黑剑回鞘,漩涡尸潮消散。
缪禹玎叹了口气,收剑回鞘后继续孤身往前走,心里想:这不应该是阴尸该有实力,太过于猖狂了。
许久,缪禹玎才在迷雾中寻到一破旧寺庙,荒草丛生,无人居住。
他并未犹豫,直接打开吱呀呀的木门走了进去。
目光扫过木屋,屋内阴暗无光,蛛网布满,唯有祭拜神佛的供品木桌摆在眼前。
那桌上供奉的瓜果酒肉还是新鲜的,就连那香火看起来也是刚烧不久。
缪禹玎指尖划过桌面,却未感觉到有灰尘。
木桌也是新的,可这香火味怎的闻得有些不对劲?闻着不像是毒粉末,也不像是提神的.....
他静静地盯着燃烧香火,眼皮一跳,不知怎的,直觉告诉他,有重要的东西藏于其中。
缪禹玎沉眉,疑虑片刻,才紧绷着脸,将香火摘走,垂眼朝坛里看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香火灰。
缪禹玎神色古怪。没有神佛像,为何无缘无故烧香摆供品?
他一抬头,一座阖眼微笑的破烂佛像赫然出现他眼前,只与他离了分毫距离!
那佛像笑得诡谲,无故的压迫感迎面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缪禹玎瞳孔微颤,只觉有密麻如丝的阴冷之气钻进了他的毛孔,仿佛周遭所有事物都扭曲了,视线里只剩这近在眉睫的佛像。
眨眼间,这佛像又尽然消失,仿佛刚才是幻觉一般,缪禹玎摇了摇头,却在刚要看向那供台时....
吱——
身后原敞开的木门缓缓关上,屋内唯一的亮光渐渐消失。
咔嚓——
一道上锁的声音传入缪禹玎耳中。
刚才进来的时候真的有锁吗.....
缪禹玎:“.....”
缪禹玎心中叹气,面无表情地从储物囊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直接照亮了整个屋子。
缪禹玎转头朝木门望去,却见地上爬着一身红嫁衣的新娘。
女子戴着的红盖头已被掀起,她脸色紫青,一双满是漆黑的眼眶,流出丝丝乌血。
猩红嘴唇张着,周身笼罩着一股阴森的怨念,嘶哑道:“香火坛....灰....”
那嗓音如同生锈铁片划过,不禁让人冷汗涔涔。
但下一刻,一股阴风袭过红衣女子,那女子随之消散离去。
缪禹玎呆呆地站在原地:“.....”
吓人的方式不准这么俗套....
缪禹玎从沉默中缓过来,眯眼盯着那新娘所说的坛中灰,心念一闪,用手轻轻挖开灰,紧接着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骇然现于他眼前!
他指尖一顿,感到些许讶异。
他拿出眼珠,放在掌心细看,越看眉头越紧,直至脑中划过一个名字,全身顿然僵住了。
他当即抬眸紧盯着香火坛,满脸难以置信。
很快,缪禹玎伸出极为颤抖的手,沾了点那香火坛的灰,诡异地放在鼻间闻了闻。
是烧朽木的味,这哪是什么香火灰?
这分明是.....骨灰。
紧接着,他打颤的手再次小心翼翼地去翻坛中的灰,还想再找出些什么。
这骨灰.....难不成是洛璃和她师尊言戚长老的?
恐怖的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手上动作不停,却犹如木偶般僵硬。
顷刻,缪禹玎终于摸到了一个硬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