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想看这些了。”
年少的缪禹玎双眸若波粼,垂头扣手,低声道
“是不喜欢吗?”女人声线温柔,乌发微乱,仍难掩美貌。
缪禹玎诚实道:“不是,是我想爹爹了....”
朝颜闻言,一时无语凝噎,许久才道:“等娘想个法子,娘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缪禹玎抿唇:“娘。”
朝颜知他爱胡思乱想,摸他脑袋,神色溺爱,轻声道:“永尘不要想太多,咱俩会平平安安离开这里的。”
“....我知道了。”
朝颜满意地点头,随后掏出几本厚重破旧的书,嘿嘿笑道:“那永尘今天想看哪本毒丹修炼手册呢?”
缪禹玎:“.....”
母子谈笑间,屋外砸来重响,夹杂着男女骂声,令人不禁烦躁。
朝颜微蹙眉,侧首看去,“娘先出去一下,永尘现在这儿等着好不好?”
缪禹玎望她不语,缓缓嗯声点头。
外头声响沸反盈天,朝颜直接推开门,独自迎面那群言行咄咄之众。
朝颜关上门,冷声道:“还请诸位回罢,祖父若想家族兴旺,便无需求神拜佛来欺骗自己,此次献祭之事,我是不会交出永尘的。”
一语既出,全场掀起滚滚浪潮,一句一言作势要淹死朝颜。
壮汉大发雷霆道:“不知廉耻!我们朝家何时出过你这般畜秽之人!我看你是着魔了!”
其中一个女人掺和道:“那魔修的孩子生来就是诅咒!我们整个家族就是被你的种脏了运势!”
旧时的人们总对妖魔之物带着偏见。
朝颜一人顶着如山压力,毫无怯意,冷声道:“倘若家势会因一个孩子而堕落,那所谓势,也不过是你们自己的妄想罢了!”
“歪理!若不是你使尽妖媚法去勾搭那魔修阁主!不然哪还有这么多事?!”
众人气势愈加汹涌,唾沫星飞,句句鼎沸如焚天烈火,无可熄灭!
更有甚者提议直接闯进去将那孽障抓去。
可话音刚落,朝颜原本淡然自若的神情霎时变如雪窖冰天。
她二话不说便召沧海剑,那剑身通黑鎏银,似夜阑寒月。
剑尖指地,灵力如涟漪泛散,“若诸位敢硬闯,那便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朝颜,前家主生前唯二的孙女,自小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更曾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手中剑乃传家之物,是堪比家中主位的重要信物。
奈何,风云变幻,家主更替,剑不变,她欲坠。
被剑直指要害,那人瞬间噤声了。
到最后朝颜以剑与人命逼迫他们离去。
临走前他们不忘甩下狠话,说朝颜这种人死的早,和她儿子一样是灾星。
朝颜微皱眉,转身进屋,见孩子安静的样子,欣慰地笑了,想道:这隔音术还挺不错。
“娘?你回来了?”见朝颜面露几分疲惫,他不禁担忧,“娘,他们是不是说什么了.....”
朝颜坐到他旁边,握起他的小手,轻笑道:“哪有?这世间除了你爹敢说我几句,就没人敢来说你娘。”
缪禹玎奇怪道:“爹为什么说娘?”
朝颜笑嘻嘻地吐舌:“因为娘每次闯祸,都是你爹来给娘擦屁股的。”
“上次参加什么剑道比赛,差点把一个骂娘的人阉了,最后还是你爹来了,才挡下了你娘那绝世一剑!”
缪禹玎:“....”真的不是绝子一剑吗...
一派祥和轻快,殊不知屋外正酝酿着乌云暴雨。
“她还是不肯听话?”
嘶哑嗓音荡在幽暗,仆人搀扶着佝偻老者,发皱眼皮下精光敛起。
“是,家主大人,她死活不肯交出那孽障。”
老者勾起冷笑,唇角拢着几分轻蔑,“这天上的神可等不起,既如此,那便换个祭祀品吧...”
云雾遮月,冷风瑟瑟。
静谧间,屋内烛火融融,柔晕人影,安然如梦。
“娘,这是什么?”
缪禹玎看着眼前这枚刻有梨花的铜币,感到些许新奇,遂研究了番。
“这是梨花币,是你娘自己刻的,来。”
朝颜拿来,与颗颗玉珠穿进细细的红绳,戴进他腕,边系绳,边说:“以后啊要是永尘要是喜欢的人了,就可以梨花币取下来,当作定情信物送出去。”
缪禹玎知道娘喜欢搞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娘,要是遇不到我能随便送人吗?”
朝颜轻拍了他脑袋一掌,笑骂道:“你这小子。这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
缪禹玎点头道:“知道了,娘。”
朝颜笑说:“你呀,要是跟你爹一样,可就没人要你啦!!”
缪禹玎看了眼朝颜,“这不是还有娘要了我爹吗。”
朝颜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娘倒是喝了药一时成瞎子了。”
“....”
不一会儿,她又说:“哎哟,娘的审美没话讲!之前娘也送了姐姐一个牵牛花样的!不过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缪禹玎眉梢一挑:“娘还有姐姐?”
朝颜托腮,像是在回忆往事,“娘有,她呀性子虽是躁了点,但人是好的,娘可喜欢跟她玩了,毕竟她是娘唯一的姐姐。”
缪禹玎歪头,疑惑道:“那姨母为何不来救我们呢?”
“这是娘自己的事,娘不能因此拖累她。”
朝颜说着恍神,不知不觉中叹口气,喃喃着:“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
“娘跟姨母关系不好吗?”缪禹玎奇怪。
朝颜面上透着失落:“难讲。以往我送她什么,她总是扔掉,如今她嫁人了,也不知我先前送她的生辰礼有没有被扔.....”
几日后。房门再次被敲响,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那门一打开,就有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压迫感冲上面门。
朝颜闭紧牙关,强忍不适:“祖父?你来这干什么?”
老者缓缓睁开眼,对上那双令他生厌的眸,如兵刃碰撞。
他道:“来挑祭祀品,为祭拜天神。”
朝颜冷笑:“这把老骨头还想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劝您老还是趁早灭了这心思吧。”
老者一听,不怒反笑。
这一不祥阴笑,惹得人汗毛直立,她暗暗紧了牙关:“滚吧。”
这一声是孤掷一注的坚定。
这是她的孩子,她愿意为她的骨肉杀出一个黎明。
老者捋了捋白花胡须,慢悠悠道:“朝颜,你以为你能护住他?”
瞬息间,一道寒光伴重重杀气朝脖颈闪去。
如凛冽冰玉,泛着令人寒颤的寒冷。
一丝鲜红赫然流溢而出。
气氛紧张压抑到极致,就连朝颜都流下一滴冷汗。
老者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冷哼:“既如此,老夫大发慈悲,让你看你儿子最后一眼!”
“什么?”
朝颜惊疑不定,下意识回首一看!
屋门开敞,微微晃动。
紧接着,一高挑男子如出无人之境,拎着缪禹玎,信步走出。
“娘!”
缪禹玎满脸惊恐,但见到娘便似吃了定心丸,紧张叹出气,放下提起的心。
可朝颜并不然,她一下便认出了那青刀男子!
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反应,她转身就与之对上!
刀剑相撞,无数怒火迸发至心头:“是你?!”
然而男子只勾唇一笑,眸光微闪,刹那灵流婉转,道道如罡风般的冲击猛伴刃扩散!
以绝对碾压之力,肆意翻过她全身血管!一时剧痛如血管暴裂,烫热的血液冲破耳膜,溢出眼眸与唇齿。
“娘!!!”缪禹玎脸色骤白,全身发抖,豆大的泪珠不断流涌而出,失声喊道:“娘!娘!!”
尘土飞扬,朝颜被冲击至地面滚了好几圈。
她眼前视线逐渐模糊,炽热的疼痛感不断燃烧着清晰意志。
这老不死的果然与他有合作!
朝颜咽下血,心道只能先将永尘救回来。
她趔趄站起,抹去脸上血,扯唇朝缪禹玎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后再次纵身对上那男子。
双方攻势迅猛如鹰狼,不放过任何撕咬之机,血腥狂窜寒刃之处,一切狠绝暴露无疑。
还未过百招,她的体力便渐渐透支。
她的目光不在男子老者,而在缪禹玎身上。
她拧眉,攥剑的手沁出汗,暗想:这人的刀法实在精湛到无懈可击,若再战,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老者见状,不由得讥笑道:“朝颜,你若早些妥协,老夫尚有心情与你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