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浸在静谧中,漫衍冽意,总觉是经久不散,然及清风拂来,常如拨云驱雾。
他微微抬头,目光落在无人树林,心脏跳动如鼓,仿佛为乱绪所扰,跳得烈而无止静。
忽地,风带来一串轻盈步声,引人蹙眉,低呵一句:“何人!”
芳草萋萋,月华离离,一片簌簌间,莽然闯出一抹青如玉华的模糊人影。
未看清,不料轻俏的人直直往他剑上撞,他一惊急收剑,紧接耳畔有熟悉嗓音贴来:
“师兄!哎哟!没,没刹住。”
一语掷地,缪禹玎愣了。
是她?
缪禹玎在她双肩落下手,略微惊愕,“缪柟?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与洛亭予他们走散了?”
缪柟闻言,脸色果然变臭了,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他们一直在打闹,遇到怪了就跑,现在好了,全散了。”
说着,缪柟便拿出一张传讯符,“麻烦死了。”
缪禹玎目光微动,思虑不过一秒,便道:“太晚了,秘境危险,不宜乱闯。”
语毕,他顺手传讯符抽出,在缪柟看不见的地方,将其烧成灰烬。
刚醒且目睹全过程的贺温:“....”
“奔波一天?要不要休息一下?”缪禹玎理了理她微乱的衣领。
缪柟撞上那充满关心的眸光,心头动了动,却生了些别扭,“哦...哦,不对,我现在精神好得很,不用休息。”
“那你要和我一起守夜吗?”
“守夜无聊死了,我不要。”
缪柟探出脑袋,看了眼其他人,皱眉道:“三个人除那小子外皆能自保,为何还要师兄你替他们守夜?”
立马装睡的贺温有些汗颜,心道:是你师兄自己睡不着啊喂...
可未料缪禹玎竟脱口说:“嗯,可能是他们没有什么安全感吧。”
贺温:“?”玎,你说的时候,自己不想笑吗?
缪柟唇角抽了抽,“哈?随便布个结界就得了,有必要这么麻烦?”
“好。”缪禹玎布下结界,便与缪柟说,“不然我陪你去采药吧?”
之后,贺温就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的身影逐渐隐入森林中。
“....是师妹...?”
与此同时,李长江瘫在洞府里,看着谢怡然煮的黑汤,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担忧。
缪柟替洛璃施完针,说:“谢怡然,你替我照看照看她。”
谢怡然点头应下,放下锅勺,往里走去,“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行吧,不会死。”缪柟看到一锅冒着黑泡的汤,唇角抽搐,忍不住问道,“谢怡然,你这又煮的是什么?”
谢怡然笑道:“啊,那是蘑菇疙瘩汤。李长江,你能帮我打开看一下吗?我怕糊了你们没得吃了。”
李长江:“...哈哈....好啊...”
李长江揭锅,脸色僵了僵。
缪柟眼珠子一瞥,傻了一下,暗道这不是秘境中毒性最强的蘑菇吗...
这么稀有都能被她找着做菜吗?!
“这,谢怡然尝过吗……”
话落,她就看到李长江舀了勺汤,鼻子嗅了嗅,然后抿了口。
缪柟震惊:“你干什么?!!李长江!你还敢喝?!”
缪柟当即拍掉他手里勺子,并连扇了他傻愣愣的脸好几次,骂道:“这他妈不能吃啊!傻逼你....这东西没有解药!只能等它自己在体内溶解!”
“啊?”李长江干瞪着眼睛,扭头看着缪柟,“这玩意有毒?!”
缪柟被气笑了,“猪啊!记载莱山的书你一点没看过?!你难道没有闻到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腥味吗?!”
“靠!不对啊,可我现在感觉没事啊!”
一说完,他就感到体内有一股躁动的力量,如岩浆沸腾,啊!热血起来了!
“卧槽!这怎么能是毒?!我感觉我闻完可以跑八百圈!”
“.....”
下一秒,他一动腿,像灌了百倍力量般,迅猛如野猪,迈腿奔腾,不顾阻拦冲出洞府!
寒夜凉风窜过他的长袖,一股清爽之意涌入全身!
“卧槽!爽!太爽了!我回去以后就让我爹改了这莱山秘境的物志篇!这哪里有毒?!这不就是飞轮腿的获得途径吗?!”
缪柟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绝望。谢怡然心态倒是好,摆了摆手:“哎呀,他会跑回来的。”
半柱香后。李长江已撞飞了路途上的许多弟子,双腿飙速到成了残影。
就连说句抱歉,都能回响在林中几回。
“你他妈....!”
“抱歉!”
“是你?!怎么还来撞我?!”
“抱歉!!”
“啊!!色狼啊啊啊!!!”
“卧槽?!抱歉啊啊啊!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
李长江跑得大汗淋漓,偏偏就是停不下来!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李长江欲哭无泪,眼见就要撞到树干了,还不能拐弯!
“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
嘭!惊飞鸟雀,青叶散落。
李长江也终于晕了过去。
边上的贺温震惊于这傻冒眼睛都不拐的撞上来。
这一动静,也将熟睡的二人吵醒。
解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着哈欠道:“贺温,发生什么了?野猪撞树了?”
贺温默然,戳了几下李长江,“小兄弟?醒醒?”
解浮微眯眸,才看清那“野猪”是什么东西,随之惊道:“娘嘞,这是人??”
“不然呢?你以为今晚能加餐?”贺温将李长江翻了个身,看清楚他的脸后,“哟”了一声,“这不李懿他儿子吗?”
一直安静如鸡的钟风全身一顿,抬起寒眸,望向李长江,冷声道:“那是李长江?”
“对啊!”解浮看了下周围,奇怪道:“欸?对了,玎玎呢?”
贺温幽幽道:“他去找妹子了。”
“什么?!!”解浮瞳孔地震,手脚并用地凑过去,“细说啊!”
然而,在二人聊得上头时,并未在意身后的钟风眸光变得有多狠毒。
在无人能见的地方,他的后颈牵扯着一丝不明显的红线。
此时,云舟之上。
姜寻拢着宽袖,暗下抚过臂间咒文,目光转向金长老时,眸底涌上一股难以压制的厌恶与憎恨。
“金长老,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金长老慢条斯理道:“掌门尽管放心。”
在二人前,正有一男子垂首立着,雪衣绯襟,炽红玉髓挂耳垂,稳重温声道:“掌门放心,属下已熟练此物。”
男子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让姜寻能好受点,她紧敛起的眉头,都有些舒展。
“本座知晓了,眼下时候不早了,就先退下吧。”
于云舟外,唯见一人从虚空中跨出。
“你说的我都做了,现在把药给我。”徐景和一身红衣猎猎,鲜艳夺目。
李懿玉立船头,望着紧闭的秘境,忽轻笑:“魔界可有难处?”
徐景和脸色一沉,眸闪恨色:“别废话,给我!”
李懿倒也不恼,药瓶被他抛着玩,“百年不短,本座待你如亲,为何还是这般抵触?莫非你见到你那师兄了?”
徐景和似听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冷怒道:“你难道在宗里...?!”
青丝飘飞,深袖负身。李懿侧首,莞尔一笑:“他们可都是本座的好朋友,本座怎会不知晓呢?”
徐景和紧咬着牙,“你...”
“呵呵.....景和,好孩子。”李懿将药瓶扔给徐景和,便只留她一人在原地,受着萧瑟冷风。
她怔然地喃喃道:“这一切,都不该变成这样,我也不该如此,我应该死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