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后,你写信寄于朝家,希望将抚养你长大的家族能给予你帮助,可惜了,”
李懿带着几分怜悯,似对一切了如指掌,“最后都巧合的石沉大海,到底是被人拦截,还是被人无视?”
朝夏堇脸色骤白,因为她心里清楚,为了防止被截,特地寻得自家人送的。
倘若...当真如此,那么....那么族内已将她视为安家的一份子,抛弃了安家,也抛弃了她!这算什么?!
一个个真相血淋淋的展露在她面前,那求神拜佛的虔诚,那被迫与家断联的愤怒,那受尽千人所指的无能,全部化作暴雨冲刷她麻木的身躯,一遍又一遍地指着她说:最无知的笑话。
家中内争,最先受罪的是后院之人。
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没做错!
为何肮脏的足迹最先踏过他们的身躯?难道就因为他们只是一根根软肋吗?只是他人脚下的路吗!
她睁着眼,耳边只有震颤的心跳,指甲刮过地板,收成两只微抖的拳头。
在外人看来,她像一条听话护主的狗,没有尖利的牙,只有一个能够传宗接代的肚子。
李懿将她的神情收尽眼底,唇角笑意加深,“夫人可愿与本座合作?”
此话一出,她缓缓抬头,眸中饱含憎恨,凝着那张嘴脸,忽而冷笑,掺着几分复杂的讽意。
“呵呵呵,我真的恨啊...”
她恨什么呢,太多了。
思绪流转间,朝夏堇再次抬眸望向安柳的身影,眸底幽深如沼泽。
“安柳啊...”
二字碾在齿间,呢喃嘶哑如瓷片割刮,饱含解脱般的狰狞。
鬼似的阴辉攀爬出袖中手,伴随着献祭的反噬,阵阵嗡鸣,朝夏堇不慌不忙地退了步,扶着桌案。
与此同时,那隐在姜家府邸的阴绿诡术逐渐显出形态,从四面八方翻腾而来,侵蚀着姜家的护法大阵!
肉眼可见的,如巨蟒吞食猎物,惊闻一声轰然!
瞬间府邸震荡如山崩,被抵挡在外的强悍,在阵溃时猛地扫荡千里,宛若洪流,势不可挡。
到底是多强大的力量,能在刹那间破除姜家之阵!令沉浸欢闹中的人们都未曾察觉!
多少人见状惊恐,匆忙趔趄,指挥族人抵御,不顾险难闯进大堂,几乎连滚带爬地狼狈来到家主旁边,气喘吁吁地耳语:“家主!有人将姜家禁制破开了!!!”
“什么!?怎么可能?!”
姜家主面色骤变,心下一沉,正欲随人去查看,可步出门槛,靴底踩到一滩酒水,便猝然燃起重重阴火!
最初不过烧那边边衣角,却在眨眼,烈焰若蛇一发不可收拾地将二人包裹成一个“火人”!
阴火蔓延迅速,烧焦的味道刺鼻难闻!
他们好像只是浇在烈焰上的酒!没有机会挣扎,只曾在桌上供人品味,就连剩下响遍大堂凄厉的惨叫,也只是品酒人的一声喟叹!
“啊啊啊啊啊啊!!!!”
一堆粉齏骸骨扎进众人眼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惊起了原本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宾客们!
“姜家主!”
“这阴火是何品种?!竟连灵力都扑不灭!”
腥臭气息泛滥于众人鼻间,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弯腰作呕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姜公子!!!”
阵法包围整个姜家,汲取着人血,愈发强大!太多姜家人出法抵御,却无济于事!
肆无忌惮的阴火逐渐将大堂包围,浓重邪气侵蚀着所有人。
即便是法力高强者,一时不察,也惨遭阴气侵体,体内灵力与之冲撞融合,沿着经脉流动,迅速腐蚀着金丹!
更何况那些低修为之人?!
众人遇难,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向姜公子。
可任谁能想到,姜公子这下正与自己的狗朋狐友喝的烂醉!连自己亲爹死了都不知道!
“来.....再喝一杯.....今晚.....带你们去花楼看姑娘...”
分明是个修仙之人,连醉意都消不了,这修为天赋该有多废物?!
奇怪的是,到现在未有支援,传信或传送都会被诡阵所镇压!如今的姜家仿佛已是死潭!
阴火肆虐,野蛮的将诸多宾客吃进腹中!剩余之人,欲逃脱却又被汹汹火海逼退!
柱梁坍塌,砖瓦碎落。
场面混乱,安柳神情惊骇,看似根本未料到这事故,他脸上才露出逃脱的意味——
陡然间,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贴在他的耳畔响起。
“安柳,你怕么。”
安柳一听闻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猛然转头看去。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异心!奈何率先迎来的是一杀银光!
“啊!朝夏堇!!你干什么!?”
锋锐的刀刃直直刺入他的眼眶里,鲜血迸出,如同汞流!
剧烈的疼痛感令他全身痉挛一瞬,下意识躬身后退了几步,最后撞到桌角,跌坐到地。
“朝夏堇!!!!!”
他抬起惊震而怒的目光瞪向眼前之人,可率先扑来的是一种癫狂之意!他心颤,恍惚间,竟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叫错了人!
那人仿若试图赎罪的恶鬼,没了往日恭顺,全是如剥了皮般的阴鸷!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刺绣女红的双手紧握着鲜血淋漓的短刃,挥刃姿态狠厉精准,哪有那份柔弱样?
火浪扑向天,以自焚为代价。她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望着安柳,微微收缩的瞳仁充斥着异常的兴奋感。
门大敞着,狂风滚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顶着无色面容,望向烈火黑夜,如接受洗礼般,垮下了肩,近似自语地说:“还给我....”
“疯子!你竟敢!!!!”
他拂袖欲运作灵力,却遭阴气侵体!!完全无法施出半点灵力来!
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安柳捂着那只鲜血流涌的眼眶,余光扫见周遭情景,才发觉整个大堂再没了惨叫声,只有一大片血海。
她联手了谁?!朝家吗!!可朝家能给她这般力量吗?!
此刻,心中又闪过一个骇然念头:以献祭为代价的阴煞诡阵。而这献祭的东西....难道......!!!
“还给....”
“我....”
他呕出鲜血,勉强站起身,愤恨望向逐步疯魔之人,藏在宽袖中的手偷偷扳扣着银色镯子的机关,试图运作父传法宝逃走。
奈何对方恨他入骨,知他根底。
冷辉杀破烈气,安柳下意识抡起身边婚书砸回抵去,大红颜色被切成两半,又有一股冷怨之气扑身来!
“你想干什么?逃跑吗?!哈哈哈哈哈!天真妄想!!!”
狂然无比的声音清晰回荡地狱,熊熊阴火在为她狂欢着!
她身形摇晃,脚步稳当,抄起一把凳就砸去。
她也被阴气侵体了,但力度仍是极重极厉!这凳去刀来,根本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安柳....下一世再见!下一世再与我结为夫妻,让我再杀死你一次!”
“我会化作恶鬼,伴你生生世世!”
“滚!”原先的冷静,还是被怒意冲刷,他扯着嗓子,怒然反驳道:“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朝夏堇!本来该死的,是你们母子四人!!!!”
他横劈几掌那手脚,血刃被他劈飞,白耀烁眸,安柳欲夺,又被一招招致命死死拦住!
“伪君子,你们一个个都是大伪似真自私自利的奸人!!!”朝夏堇讥笑,顶着将亡之躯,竭力夺过了刀刃,手背上鼓起青筋:“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圆其说!!!”
说罢,最终爆发所有力量与速度,以血刀刺向了他的金丹!
裂音贯耳,芒辉涌出,沉重一声,安柳倒下了,可他只是死死盯着眼前人,血溢唇齿,以致吐音模糊,却饱含狰狞与不甘。
甚至临死之际,他竟还是那般自负!
“你凭什么....说我伪....君子!你以为....我这位子是.....谁的尸体堆....起来的....?!”
是他的血亲。
安柳在火的注视下,没了发冠,他的指尖动了动,似还想启用腕上镯子。
脑中记忆闪的太快了,牵扯着神智。他怔怔地睁大眼睛,似想看清记忆一样!
可是,他只来得及在前半生消弭时,碰到了冷凉如骨灰的镯子。
狼狈不堪。狼狈不堪。
前半生结束了,他闭上眼了,发抖指尖落在映着烈红的镯子上,再没了动作。
另一边,准备接应安思叶的安喻,神情严肃,满心担忧,联系安露青,却半天未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