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的裴母面前,她的反抗和解释也只显得苍白,徒劳。
“你看看你!为了个外人跟我顶嘴,还说没被带坏?”
裴母咬着牙,在她身上又掐又抓了半天,愣是没搜到手机,便把目光看向了她的房间:“不说是吧,我自己找!”
裴望舒想要阻止,但架不住气头上的裴母已经一头奔向了她的房间,房门没锁,她轻而易举地进到里头,一顿翻找,将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的东西风卷云残般的全部扫落地面。
伴随着一声突兀的玻璃破碎声,裴望舒到门口时,便看到了谢思芸送的那一大罐子巧克力已经摔得到处都是,而裴母身处其中,脚边还躺着一颗巧克力。
搜寻无果的裴母再看到她时无疑火上浇油:“从小我就告诉你不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总是把我说的都当耳旁风?!”
裴望舒垂着眸子,蹲下身想要去捡地上的巧克力,却被裴母用力一推,顿时手上一疼,抬起来一看,手心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
疼痛也让她清醒了些,再看裴母隐约有些犯病的趋势,她低下头,轻声道:“妈,别生气。”
裴母走上前,在爆发边缘颤抖着,咬牙切齿道:“手机给我。”
裴望舒顺从地从书包里摸出了手机递了过去,裴母接过来一把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裴望舒看也没看那手机一眼,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裴母深吸一口气,而后冷眼看着她,似乎是平静了些:“你最近的表现让妈妈很失望,得让你长长记性才行。”
裴母踩着地上的碎片离开了她的房间,却径直回了房。
裴望舒心中了然,却没有逃走,只是愈发顺从地低下了头,耷拉着肩膀,两手垂在身侧,闭上了眼,默默等待着。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并不害怕,相反,她松了口气。
当裴母从房间里出来时,手里多了根发暗发旧的木条,因为年久,周身还有些碴子冒了出来。
上一次,还是她六岁的时候,因为有道算术题怎么也做不对。
后来她总拿第一,就再也没见过这东西了。
原来,那根木条一直都收着。
裴望舒紧闭着的眼睫颤了颤,面容苍白且紧绷着。
张姨没见过这阵仗,当下便去拦着裴母:“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打孩子?天大的事情好好说一说,孩子大了,听得进去的!”
裴母冷着脸将她推开,质问道:“听得进去?你看她那样,哪有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
说完转向裴望舒,眼里一片红,气得不轻:“当年我为了生你,整整十个月,整晚整晚睡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胆汁都吐完了,在医院生你挨刀子,大出血,你就是来跟我讨债的!”
“太太!”
裴母手中的木条就要抽下,张姨惊呼一声,想要去挡却慢了一步,裴望舒大步上前主动迎上了裴母抽下来的木条。
少女洁白纯净的脸上赫然爬上了一条红色的狰狞血痕,从左边脸颊一直贯穿至耳际,张姨错愕地睁大了眼,颤抖着手却没敢碰上那伤处。
那一抽就像是打在了她心里,张姨红了眼,看向裴母,正要开口却被裴望舒拉住。
“张姨。”
裴望舒握着她的手,仿佛没有痛觉,朝她摇头轻轻一笑,反过来用眼神安慰起了她,看得人心头发涩。
“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跟我作对?!”
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裴母有些歇斯底里,裴望舒见状连忙推开张姨,背过身去默默承受着裴母那如排山倒海般的浓熊熊怒火。
木条一下下抽打了下来,如狂风骤雨般打在她瘦弱的脊背上,腿上,胳膊上,她咬着牙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身上火辣辣的疼着,脸上那一下让她疼得麻木,她自知多说无益,再度闭上了眼。
裴母发了狠地将这段时间积攒的怨念和恼怒都发泄在了她身上,仿佛底下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任打任怨的沙包。
尤其那一声不吭的态度,更是让她怒火中烧,责骂和埋怨也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为什么你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听话懂事?”
“凭什么我林秀仪的女儿不如别人生的!”
“……”
裴望舒眸中一颤,脑中浮现起了那麻花辫少女笑着扑进父母怀中的情形——
如果是她的话……
木条挥动的破空声和抽打在身体上的响声让人心颤,裴望舒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那感觉是什么。
一旁的张姨眼里噙着泪,孩子仍挺着清瘦的脊背默默承受着,实在看不下去。
她恸容地喊了一声,随即冲上前去,把裴母手里的木条夺了过去。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事了!”
裴望舒回头,清亮的眸子幽幽地看向喘着气,满脸疲色的裴母。
不知为何,身上痛着,她心里却生不出一丝的悲伤和痛苦,疼痛反而令她清醒,一颗心就好像沉入深潭之中。
裴望舒面色平静地转过身来,看向裴母:
“妈……”
“别叫我!”
裴母后退了两步,淡薄地扫了眼底下的女儿和保姆,怒极反笑:“好,好啊,我生的好女儿……”
裴望舒注意到她呼吸的频率不对,想要上前却被推开,裴母的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话音一落,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余外头那无休无止的雨和雷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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