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组人?”银铄指节已搁在军刀上。
雪雾漫过方世杰扑朔的睫毛,“不像一组,像一群。”
绵绵寒雾如同残破的蛛网缠绕枝桠,雪压腐柯的低吟里,整座山林正弓着青灰的脊背喘息。陈姝蜷在篝火旁裹紧松垮制服,忽有簇跳动的金穗扫过眉弓,“猎犬们闻着味儿,獠牙改道冲我们来的。”
若拉闻言如触霜针般弹起,栗色发梢抖落的雪屑坠进衣领,“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开始备战吗?”
“他们敢来包抄的身上肯定不会带着旗帜,但驻扎点应该也在附近,估计是走一半留一半。按四十人算,就是来二十个留二十个。”象牙笺般的雪地上,陈姝执了半截树枝徐徐剖开战术沙盘,颌角忽而轻叩银铄耳膜,呵出一团凝结的絮语,“我们也如法炮制,我留下,你带队,和阿杰去偷他们家。”
“嚯!这么刺激!”银铄瞳底腾起冬猎的磷火,麋鹿般纵跃至林雨泠与周峥之间,“来活了伙计们!”
话音未落,陈姝的军靴挟着残雪袭去,“你倒是也给我留个人!真打算让我以一敌百?”
银铄早化作游动的雾凇闪避,顺势蜷进周峥的外套,“我相信老大你可以的!”
“走开啊!你下巴颏上有油!”周峥颈侧炸开恼意的朱砂痣。
若拉将陈姝遗落的半截枯枝贴在心口,忽有寒颤自肋间游出,军装下摆如蝶翼抚过陈姝腕间青筋,“老师我想留下来跟你并肩作战,好不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莉莉搓捻着耳垂冻红的珊瑚坠挤上前来,“我也留下跟着队长吧。”
林雨泠在焰舌斑驳处撑开颀长影子,身后暄闹恰似冰湖对岸的山雀争鸣,“可以吗?这次来人不少,防守比进攻更难,如果你需要,我就留下来。”火星映透他睫羽时,分明有潮汐漫过千年礁岩的粼光。
“啊…。”第三粒燧火坠入雪潭时,陈姝被绒绒的爆裂声勾回了魂。棉絮正往她脖颈里落,待要捉时早化成水线,蚰蜒般游过十七节蝶骨。她抓了把雾凇模样的乱发,撕得发梢泛青,“可以,我胳膊已经好了,放心吧。”
“对了,确实还有件事!”话音未落,腕子已牵起泠泠一截白玉杵,薄雪掩着两行浅涡,逶迤没入倒扣的松针钵盂深处。薄雪掩着两行浅涡,逶迤没入倒扣的松针庇护所深处。“你们就是太守规矩了…,把这个…。”
“好,我自己塞…。”
“你里面衣服露这一块冷不冷,要不穿我的?”
“不用,记得回学校赔我一件就行。”
银铄俯身丈量着重叠的足涡,雪粒在格纹暗褶里簌簌细语,“这俩人嘀咕啥呢,到底有什么是咱们不能听的?”
若拉蹲在十步外的雪堆前,齿尖一下下磕着刀柄发呆。天光正将两道重叠的影子长长短短地漫在地上,比烧红的炭还要烫人。
方世杰早化作莽撞的二狗匍匐前去,迎面撞上林雨泠领口那枚交错的纽扣,发红的耳垂犹如刚出蒸屉的粉虾。
寒露凝成的茧悬在姜勇喉间,烛影般的骨骼第三次剥落冰丝,姜勇舌苔叠着盐碱的褶皱,如经冬未凋的木香藤,在青砖褶皱里反刍干遍的寒。陈姝刀尖撞碎的月色屑簌簌叩响朽壤,似有小兽在松针帘下采撷松果年轮。
“队长,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若拉挪动影子粘上陈姝衣角,“笑话!我们队长一个就能抵他们一支队伍好嘛!”
莉莉的瞳仁浸在愈陷愈深的土坑里,“队长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
“山海印?捆仙索?”姜勇沾着霜屑的舌根又开始打旋。
“是咧。”陈姝绞着四把信号枪填进地脉裂隙,柳条裹着碎叶枯枝与褪色的布片,在月光里长出人形的呼吸。“没有信号枪可拉,剩下的事儿,交给扛揍就行了。”
三双滞住的瞳仁忽如霜打的蝉蜕,凝固在自我献祭的幻象里:那闸板上垂挂的尽是臃肿肠衣般的残影。姜勇脊柱里忽而钻进十七只躁动的鼠崽,整具躯壳已化为投石器上的毛虫。——“说!你们的信号枪在哪里!”
陈姝忙碾碎那些自繁衍的恐惧,“不经逗呢你们,我还有第二手。”
“第二手?”
“现在不能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