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匪石居。
孙母沈玉玲端坐着,傅云倾跪在她面前,二公子孙少钦坐在一侧,细细观察着嫂子垂在腰肢的长发。
“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跪下?”
沈氏面色冷峻,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傅云倾微低下头:“婆母训话,儿媳悉听尊便,不敢问为何。”
“哼,你倒是乖觉,你也别觉着委屈,老大性子桀骜,就连我这个母亲有时都难以左右他,你躲在那春和院儿里,不肯来见我,不就是仗着他喜欢你么?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是入了这王府,便是我孙家的人,一应规矩,哪块儿都不能少,你可明白?”
傅云倾听着,神色沉寂:“婆母的话,儿媳定会谨记于心。”
见她如此恭敬,沈氏倒也没了脾气,囿于孙寒英,也不敢说什么伤筋动骨的话:“罢了,你既已来了,之前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傅云倾等着她的后话。
“你还没见过吧,这是我儿少钦。”
傅云倾转过头,点头示意。
“娘,地上凉,就让嫂子坐下来说吧。”孙少钦眉目清朗,许是随了母亲,身长不过孙寒英的肩膀,比傅云倾还矮上一些。
沈氏望向傅云倾:“他心思细腻,性子又好,不像老大那般粗鲁没规矩,起来坐吧。”
傅云倾打量着眼前的母子,知晓他们二人打着别的主意,淡淡坐下吃茶。
“我老了,这院儿里的事,还得你来帮忙打理,不管怎么样,老大总是向着你的,这就很好了。夫妻和顺,这日子才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我老婆子多嘴,你难免觉得厌烦,可等哪天你能为我们孙家添了丁,这王府后宅不还是你说了算。”
“儿媳不敢,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儿媳一定同王爷一起,好好孝敬婆母。”
沈氏果然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老婆子吃穿不愁,用不着你们多操心,倒是这少钦······”
她顿了顿,看傅云倾的反应。
“婆母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氏一笑:“这孩子也不小了,过去在营里当过值,担着个不入流的官儿,还把一条腿给摔折了,眼下在府里养了几个月,总算有了点人样,可若再回去,不就太不思进取了?
我就想着,咱们老大怎么着都是个王爷,给弟弟安排个差事,总不至于太为难,如今你在后宅操持着,他在前边儿也得舒展舒展拳脚不是?”
“这·······”
傅云倾面露难色。
沈氏走上前,坐在她身侧的椅上:“你别急着回绝,我又不是外人,怎么会逼着自家人去做不对的事儿。就是老大性子倔,总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小时候没好好照顾过他,总跟个孩子一样,同我闹脾气。你是个厚道的好孩子,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傅云倾极勉强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问:“那婆母觉得,二公子去哪里比较好,儿媳也好知道怎么跟王爷提及此事?”
沈氏果然满意:“这才对嘛,这才叫手足,这才是兄弟。”又道:“这少钦顶多是个浪荡子,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帮朝廷照看下后勤,帮军队筹集下粮草,干些苦力活就行。
这几日栎阳城里不都说,风家那小子不是被·····了么?他要没有了,那位置是不是就该空出来了?
也不怕你知道,我这老大打仗还行,可这脑子就是比别人笨一些,有了好处也想不到自家人身上,还得时时刻刻有个人从旁提醒才行。”
傅云倾听这婆母念了一早上的经,临出门时,一阵头昏脑胀,差点晕了过去。
玉娘一脸担忧:“王妃还回去么?若是身体不适······”
“回,马车备好了么?”
“早都备好了,帖子早上就递过去了,桓王在府上。”
到了马车上,傅云倾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吃了两三粒下去,才算渐渐稳住了心神。
孙少钦想要风青岚库部司的职位,为的不过是换份肥差,可这母子俩都是井底之蛙,也不动脑子想想,皇帝亲自插手的案子,背后能干净么?
若是上下真能就此平账,就此打住,不再贪墨,也就罢了。怕只怕皇帝的手并未伸到内里,上下账目青黄不接,就等着谁来当这个冤大头。到时候职位是有了,案子倒也平了,可小命也得搭进去了。
孙寒英不肯点头,无非也是怕麻烦上身,洗脱不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玉娘提醒:“王妃,桓王府到了。”
清风院儿里,稽古堂前,傅云倾深吸一口气:“你在这儿等着。”
玉娘有些意外,呆呆站在阶前,望着眼前缓缓关上的房门。
江湛把霜露院的美人榻搬了过来,此刻正斜靠在上面,微微侧过头:“魏王妃来了,请坐。”
傅云倾:“今日是回门的日子,王爷应该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
江湛坐直身子,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王妃当然会回来,否则,该怎么说清楚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