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
"走。"逾知白已经拿过假条,再次抓住方鸣的手腕,这次力道轻了些,却依然坚定。
校门外,逾知白拦了辆出租车,扯开车门:"上车。"“市医院。”他对司机说,然后转头:“靠着休息会,到了我叫你。”
方鸣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飞速后退的景色。刚刚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手臂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
"疼吗?"
逾知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滴水落入滚油,在封闭的车厢里炸开。方鸣侧头看向窗外,人行道树的影子一道道掠过他的脸。
"为什么不说话?"逾知白又问,"医务室都说了要去医院。"
方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出租车拐过一个弯,阳光突然直射进来,照亮了他手臂上那片刺目的血迹。
逾知白的目光在那片血迹上停留了几秒,眼睛微微眯起:"会感染的。"
"死不了。"方鸣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识趣地没有搭话。逾知白坐得笔直,校服领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与方鸣敞开的领口形成鲜明对比。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在进门瞬间就扑面而来。方鸣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逾知白却已经快步走向挂号处。
挂号、缴费、取病历本,逾知白处理得井井有条。方鸣靠在墙边,看着这个平时在教室里安静得像背景板的逾知白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手续,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外科3诊室。"逾知白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叠单据,"走这边。"
诊室里,医生拆开纱布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么深?怎么现在才来?"他责备地看了两人一眼,"要清创缝合,还得打破伤风针。"
方鸣的左手攥紧了椅子边缘。当医生开始清理伤口时,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疼可以喊出来。"逾知白突然说。
方鸣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却在下一秒消毒水碰到伤口时猛地绷直了背。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上他紧握的左手,轻轻掰开他掐进掌心的手指。
"别伤着自己。"逾知白的声音很近,呼吸拂过方鸣的耳廓。
缝合的过程像一场漫长的酷刑。方鸣始终盯着对面的白墙,直到视线开始模糊。逾知白的手一直虚虚地搭在他的左手上,既不过分亲密,又提供了奇异的支撑。
"好了,去打针。"医生最后贴上纱布,"破伤风在二楼。"
注射室里,护士举着针管走过来时,方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往后仰了仰。逾知白突然上前一步:"能轻点吗?他伤口刚缝完。"
护士笑了笑:"小伙子挺关心朋友啊。放心,破伤风针很快的。"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方鸣别过脸,正好对上逾知白沉静的目光。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此刻清晰可见,里面盛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好了,观察半小时就可以走了。"护士利落地收起器械。
坐在留观区的塑料椅上,方鸣盯着自己重新包扎好的手臂。医院的白炽灯将一切都照得惨白,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勾起了某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
"不喜欢医院?"逾知白突然问。
方鸣猛地抬头,发现逾知白正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洞悉一切。
"你怎么——"
"你从进门就绷着肩膀。"逾知白递给他一瓶刚买的矿泉水,"手指也一直攥着。"
方鸣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我外公。"方鸣盯着自己手上的水瓶,"前年冬天,救护车送来的时候已经..."
话尾消融在消毒水味里。诊室外的推车轮子碾过地砖,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极了那晚监护仪运作的声音。
逾知白没有接话。他的眉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干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也不喜欢医院。"他最终这样说,声音轻得像诊室外徘徊的风。方鸣转头看他,他没说原因,方鸣也没问。
走廊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夹杂着家长焦灼的安抚。半小时很快过去,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回学校的出租车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衣服上,方鸣把受伤的手臂搁在膝盖上,重新包扎好的纱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
沉默在车内蔓延。方鸣数着窗外闪过的便利店招牌,突然听见逾知白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半分:“下次打球,可以带上我吗?”
“你会打球?”方鸣挑眉,扭过头正好对上逾知白的目光,他的轮廓在车窗透进来的霓虹灯下格外清晰。
逾知白微微歪头,回答得一本正经:“理论上会。”
“理论上?”方鸣嗤笑一声,将腿往前伸了伸,“从书上学过?”
逾知白声音依旧平稳,补充到:“我可以在旁边看你打。”
外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方鸣看着逾知白认真的脸,:“逾知白,你是什么跟屁虫吗?”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词有点太过亲密,但逾知白只是轻轻眨了下眼“嗯。”他居然应了,还点了点头,“观察学习对象是最高效的学习方法。”
方鸣感觉自己的耳朵莫名其妙有些发烫,“下次教你。”他胡乱的撇过头摇下车窗,声音比平时粗了几分,:“学不会就去旁边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