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经于反应过来了些许,把我带到卫生间,找出东西来给我把脸擦干净,处理伤口,
我看着镜子里被伯母挡住半边身子的自己,回想着刚才自已满脸是血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垂下眼,不敢看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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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说。
说些什么吧,我想,说不定会改变些什么呢。一切。我又想起二十岁生日那天——来到这世界那天早上,发生的上一切。
发生这些时,“我”是怎么做的呢?
大概是什么也没有做吧,除了默默承受,把所有被打碎掉的玻璃渣吞在入腹,不为外人道,还能做什么?
游戏,哈哈,多么合理的理由。
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伯母收拾着东西,背过身去把东西整理到置物架上。
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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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不玩游戏。”
我看到伯母手里的东西掉入盒子里碰到里面的瓶瓶罐罐,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像风吹过、铃铛摇晃。
我没有做错过什么。
只是这样没有逻辑的几句活,已经是我绞尽脑汁的全部了,说完便不再剩下什么了。我站在那里,看着伯母的背影。
“你,你可别撒谎。”伯母说,“小奋明明只是调皮了一点,不可能会骗我的,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你不应该跟他打闹的……”
又是这样。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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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就要来了,我却如坠寒冬腊月里。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空白。
“哎,”伯母说,”既然你这么不想跟小奋一起睡,那我给你找铺盖在客厅睡吧……可别乱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听她收拾完后说,“早点睡吧!”
世界归于黑暗。我在这黑暗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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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理解,需要换位思考。
假设我是伯母,是当年那幼儿园里那个畜生的母亲。
已知,“我”的亲生儿子被指责为侵犯、伤害了一个陌生或者熟悉的女孩。
“我”会相信吗?”我”会站在女孩的那一方去保护女孩而责备“我”的儿子吗?
因为“我”与“我”的儿子骨肉相连,他便是“我”,“我”便是他——两个概念的外延完全相同,是全同关系。
而那个女孩呢?陌生的也好,亲戚家的,熟悉的也好一反正不是“我”的女儿,“我”的骨肉,自然与“我”不相关,是全异关系。
这有什么对与错之分呢?与“我”无关的,为什么要去关注?为什么要去帮助?为什么要反对我而支持她?
我又不是普渡众生的佛祖,也不是悲悯世界的圣母。我只是个全身心爱着我的孩子的普通的一个妈妈而已,我的生活里只有柴米面油盐酱醋,只围绕我的家人运行,生活那么累,那么忙,我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多余的、无用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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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她们被封锁在名为“家庭”的牢笼里,却觉得自己自由无比;她们被同化成名为“父权”的怪物,却觉得自己受到了保护。
“早点睡吧。”伯母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坚定了起来,“想怎么样直接说就是了,撒什么谎呢,怎么学坏骗人呢,让别人知道了,以后可是嫁不出去的……”
我说什么了呢。
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