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招了招手,叶芷苓便走上前去。
“我是你的姨母,你还记得吗?你叫长荣,是千镜墟少主,是南伽国下一任圣女。”
“圣女?什么圣女?”
妇人拉着叶芷苓的左手,将她的天蛛红绳露了出来,说道:“你瞧,咱们世代供奉天蛛,这根红绳便是少主的记号。”
“天蛛……红绳?”
叶芷苓向后退了几步,捂着脑袋。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许多画面:有雷雨天时的山峰,有月色下的山路,有被大火焚毁的镇子……有夜晚的酒楼,酒楼中没有食客,只有手持刀剑的人,当中坐着的人,就是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脸,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手指触到他的脸庞,突然有一阵刺痛。她往指尖看去,是被刀割开的痕迹。突然间,她想起十六个字,“灵台烬燃,紫府生烟,天蛛咒起,魂换翩跹”,是换魂的咒语。躺着的是镇南侯世子萧定澜,他在锦江楼将自己从七皇子手中救回来了。
她不叫长荣,她叫叶芷苓,沉渊在骗她。
幸好此前她和萧定澜记忆混乱,她用了书上的法子,给两人用过熏香强化记忆,久远的记忆还有些模糊,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扶着脑袋慢慢起身,走到沉渊身边,对着她说道:“姨母,为何我的头这样痛?”
沉渊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萧定澜,说道:“这个贼子适才袭击了你,让你难受。不过姨母已将他打败了,不要担心。来,扶姨母出去。今日,你还有许多课要上的。”
叶芷苓又问道:“姨母,你怎么了?是刚刚受伤了吗?”
“是啊,这人太过厉害,姨母现在动不了了,长荣,来,咱们出去。”沉渊笑着说道。
叶芷苓向前两步,未去扶沉渊,反而将手朝九节藤杖伸去。拿到藤杖后,她快步走到萧定澜身边,他此刻正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着了。但叶芷苓已没有时间确认,她按照玉瑶教的方法,绕着萧定澜左绕三圈,而后右绕三圈,之后迅速用藤杖轻点萧定澜的天元穴。
沉渊惊疑不定,高声喊道:“你在做什么?”
叶芷苓见她只是问话,却没有亲身前来阻止,便没有管她。按照记忆中玉瑶所绘法阵,迅速在空中画上天枢化厄阵。
“你要解咒?芷苓,你还记得?你所绘阵法有误,快扶姨母起来,我来帮你。解咒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早和姨母说,姨母还能不答应吗?”
叶芷苓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从地上捡起匕首,割开手指后在萧定澜头顶绘上法阵。此处没有蜡烛,叶芷苓便从火盆中寻了九根燃烧的木柴围着他头顶,又从一旁的盆中取出望月楼潭水,全部洒在了萧定澜身上。
“芷苓。是谁教你的?石阁中的书,可没有写得这么详细。”
叶芷苓坐在萧定澜身边,呼了一口气,说道:“是玉瑶。你忘了?她知道我遇到麻烦,所以来帮我。”
她盯着沉渊说道:“我不知道,若是玉瑶知道您要杀我,她会如何想。”
“你在说什么胡话!”
“青溪镇,你为什么要派人屠青溪镇?他们都是普通百姓,从不曾和南伽国有什么交流,更和千境墟无关,为什么要派血祀卫屠杀他们?我始终不明白。”
“江巧云偷偷隐瞒你的踪迹,该死。其他人知晓你曾经的生活,也该死。你是圣女,不能在凡俗留下痕迹。”
叶芷苓“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我曾走遍南渊山南北,你也要将南渊山屠尽吗?”
“娘是遵照你的姐姐,我的母亲——玉瑶的吩咐,让我留在昭国,她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到南伽国,也不要做圣女。你自诩和母亲亲近,难道不知她的安排?”
“她们该死。青溪镇、南渊城,都该死。我只恨,那群护法和司祭全然无用,无法毁去煞气镇城,南渊山北没能变成十几年前的样子!”沉渊眼中发出怨毒的光。
“你真是疯了!”
沉渊仰头长笑,说道:“我是疯了。我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了一个没用的男人和他的孩子死了,将我一个人抛下。她是圣女,她要保护我,要护住千境墟所有人的性命。可她就这样走了,给我留下的只有一壶水。你知道我看见那壶水的想法吗?那个雨夜,那么黑,那么暗!我什么都没有了!”
沉渊想站起,却怎么都做不到,只能尽力直起腰骂道:“若不是我没有孩子,我一定会将你也杀了,送去陪姐姐。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你不是圣女之材,贪图享乐、难堪大用!”
叶芷苓冷冷地说道:“至少我不会为了自己卑劣的目标去残害普通人的性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然,我为何说你难堪大用。什么青溪镇、南渊城百姓,蝼蚁而已。”
叶芷苓拿起匕首,平静地说道:“好,你说得都对。现在,蝼蚁来取你性命了。青溪镇一百三十余人,还有南渊山为行祭而死之人的性命,你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