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到连手心都攒了汗,此刻只盼着能像透明人般躲在阴影里,避开所有目光。
姜瑶忽然眯起眼睛,酒窝随着笑意加深,“至于这么紧张吗?”她压低声音凑过来,“放心,我男朋友也在现场,早就打过招呼了,保证不会让你的画流拍。”
冗长的开幕讲演结束,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槌起落间,宴会厅浮动着微妙的暗流。
夏漾心底越来越凉,这哪是在拍卖展品?分明是在拍卖人情世故。一些潦草的线条被捧成“当代艺术的先锋表达”,价格在虚与委蛇中节节攀升,反倒真正有价值和深意的画作无人问津,被遗憾地流拍。当投影幕布亮起《天鹅》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终于拍到她的画,投影仪上,一张清晰的图片展示出来,画纸上,是一个双臂舒展的光头小女孩,脚尖点地,歪斜的芭蕾姿势带着笨拙的倔强。阳光从她斜上方照射下来,在地上落下一个影子,一只欲飞的天鹅的影子。
“第十四幅作品,《天鹅》,作者,夏漾,可可天使基金选赠,起拍价,八万。”
宴会厅响起窸窸窣窣的嗤笑,有人用香槟杯掩住嘴角,有人交头接耳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这群见惯资本游戏的宾客眼里,这不过是又一个妄图挤进上流圈子的小把戏,自然没人愿意陪着演戏。
寂静被一声清朗的加价划破。
“十万!”
夏漾望过去,是姜瑶的男朋友陆炎,他也顺着目光看过来,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十二万。”角落忽然响起低沉男声。
有几个好奇的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的灰西装男人,手肘撑着桌面,竞拍牌捏在指间轻轻晃动。
夏漾疑惑地转过头,确认自己不认识他。
“十五万。”陆炎继续加价。
“十八万。”那中年男人紧跟,拉锯战开始。
陆炎思考片刻,在拍卖师落槌前再次举起手里的牌子:“二十万。”
“二十二万。”
“二十五万。”
“二十八万。”
全场寂静。
方才还交头接耳的宾客们骤然屏息,香槟杯停在唇边忘了放下。那些带着轻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众人纷纷低头翻看拍卖手册,试图从清单里找出“夏漾”这个名字背后的隐秘。
“三十万!”有人爆出这个价,主持人快速扫向观众席举牌的男人。
“邵先生出价三十万!还有没有继续跟的?”她笑得像一朵花。
邵东阳稳稳坐在宾客席的主位,回头朝着夏漾点头。
陆炎将号码牌倒扣在桌上,摆摆手,表示放弃。
“六十万!”之前加价的中年男人打过电话后,再次举牌。
这回,轮到全场的人都抻着脖子看出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男人对上其他人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最后,夏漾的《天鹅》以六十万的价格落槌。
这个结果再次在拍卖厅里激起一阵低语,夏漾捏紧手指,指尖发凉。
她望着已经换了作品的展示台,好奇像藤蔓般在心底蔓延:究竟是谁,会对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画作如此执着?
拍卖会结束后的晚宴上,夏漾穿过衣香鬓影,终于在一根罗马柱旁找到了那位竞拍者。
“您好,”她举起酒杯,带着惯有的微笑,看着对方倏然转身时眼底的错愕,“我是《天鹅》的作者夏漾。”
男人怔忡片刻,才想到她是谁,忙放下手里的威士忌,冰球在杯中即时撞出脆响:“你好,夏漾小姐,我姓刘,你叫我小刘就行。”
夏漾心底突然窜出一个想法,横冲直撞,却抓不住:“刘先生,您……”
对方西服内袋突然传来蜂鸣,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身接电话,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夏漾心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肆无忌惮。
“夏小姐,”刘先生终于打完电话,转回身,“刚刚工人抬画的时候,不小心蹭坏了一角,我老板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帮忙修复。”说着,他递过来一张房卡,希尔顿909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