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灵心下有了猜测,但不是很确定,需要回去确认。旋即又转念一想,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显然杀手是冲着那群世家子弟来的,显然自己和得罗子是顺带送人头的,显然这事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么,为什么要操这份闲心?还是安分守己做个药坊跑腿最实在。
想到这里,左灵换了个姿势,把手垫在脑后又舒舒服服地睡去了。
睁开眼,左灵发现自己还在大殿内,那尊黑天大梵明尊像就这样静静地立在他面前,左灵上前,看清了他的脸——低眉垂眸,嘴角含笑,神情安详。
左灵心道,好一尊菩萨像,如此慈悲的样子,看着并无恶意,也不像会带来厄运,不知为何会被人把头割去,正想着突然有东西落到了脸上。左灵用手一抹,是雨水,好端端的在地下石殿怎么会下起雨来?
细雨朦胧,洋洋洒洒地落下,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雨珠,左灵眯了眯眼,用手擦了把脸,再抬头看时石像的脸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变了!
左灵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再定睛一看,分明是张狰狞无比的面孔,怒目圆瞪,龇牙咧嘴,两个突出的眼球就这样把目光死死地锁在左灵身上,想是要把人洞穿。
左灵脑中霎时空白,冷汗顿出,背上汗毛竖起,脚下一软险些跌倒。等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远离这诡异的地方,越远越好。左灵转身拔腿就跑,回头再看,那石像脖子动了起来,缓缓转动,直到凶相脸完全转向后方,此刻呈现出的又是一张沉静慈祥的面孔。
一体双面!
左灵在通道内飞速跑着,那通道本原本是不长的,此刻仿佛无边无尽,怎么跑都到不了尽头,而且雨势越来越猛烈,不多时就暴雨倾泻,豆大的雨珠直直砸在左灵身上,避无可避。左灵只能一直跑,没命地跑,跑向未知的黑暗……
是梦?是梦!既知是梦,左灵立刻催着自己赶快清醒,脚不停,意识回转,只有念头,快醒来!
左灵挣扎着满头大汗地醒来,看下日头,正午时分,草棚里热的像蒸笼一样。左灵再看得罗子,还是睡得和死猪一样,屋子里声音消停了,换成清浅匀长的呼吸声,想是都睡了。左灵拍拍身上的草叶,走到院子里,不见一人,胡愿祖母也出门了。
看到院里放的马奶酒,左灵好奇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气冲鼻而来,想不到这塞外连奶酒都如此之烈。酒水之物,小酌怡情,豪饮畅快,过度则伤身。不过左灵是没什么兴致的,所以他从不饮酒,自从有次被得罗子误打误撞灌醉后,他就连药酒也不碰,用当时得罗子的话说就是:“他觉得他和另一个左灵绝对是上辈子的兄弟,而且是亲兄弟,真是哪哪都像。”
被这酒一熏,左灵算是清醒了不少。思来想去最多的还是最近的怪事,如今诸事串联起来,好像还有那么点关系——在枯树旁,白骨道了声“谢谢”,树上出现了黑色的鬼影,进入地下石殿,听到了银铃声,而石殿柱子上所刻之人脚上就系有银铃。那么这石像,此刻想传达什么呢?为什么是今天在这里梦到黑天大梵明尊,而不是在石殿中?
如果说自己看到的画面都是和所在之地有关,那么是胡愿家里有什么吗?倘若如此,那么……石像,胡愿,有头的石像……石像的头难道在胡愿家?
想到这里,左灵随即在院中搜寻了一番,但一无所获。他又不死心地转到厨房和草棚去看看,仍是无所发现。神像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也得有一人围抱大,若是在胡愿家早应该被发现了。左灵不甘心,出了门在周围转了转,然而,除了几个神情诧异的村民,和几个脸飞红云的女子,其余与普通村庄无恙。
不在外难道在内?左灵来到窗边,伸头看向屋内,少年们东倒西歪地趴着睡去,此番除鬼行动异变横生,都是世家少爷,哪独自经历过这些,劫后余生已是大幸,难得空隙,便放松下来。是以,众人睡得十分深沉。
左灵环顾屋内一周,陈设简单,一桌几椅,靠墙处有个供台,上面放着简单的供品,墙上挂着雨师像,这画像挂久了,早已泛黄,画上雨师拨云落雨,正是应了村民所求。左灵看到正在降雨的雨师像,突然想到了梦中飘飘洒洒的那阵雨。按理说石殿内不应有雨,这雨来得蹊跷、诡异,且愈来愈猛,丝毫没有停住的趋势,难道黑天大梵明尊与雨师有关?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石像的头,难道是在——雨师庙!
雨师庙,石像的头在雨师庙!?那么胡愿……胡愿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