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尔不再拦,他不是鲁莽的人,非要如此不是有保全自身的法子,就是有非这样做的理由。
她跟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她自然是要帮他的,不过要在不成为他的拖累,和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自从郎殊走上桥,桥上的雾气快速聚集,在他的身体周围盘旋,渐渐地隐去他的身形,喜尔不再能辨认他的位置。
她踮起脚看了又看,不知何时上了桥,在桥的一端试着出声:“喂,你还在吗?”
“……”对面未传来回应,喜尔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时,桥的上下开始了剧烈抖动,石块接连从桥身上剥离,落入脚下深不见底的渊道中。
喜尔匍匐在桥面上维持平衡,不过一会震动停止、白雾散去,脚上下的桥变成了一根石跷,她正好爬在石跷的中心,郎殊的身形则在石跷的另一端显现。
两人对视一眼,通晓事情的严重性,喜尔正要调转身躯往回走,身后传来数道脚步声与小豆子的声音:“喜尔姐姐!”
“不要过来!”喜尔大喊出声,可是来不及了,不明所以的众人上了桥,站在了石跷的另一端,见脚下的石桥变成了石跷,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年幼的孩子与胆小的女子被吓哭。
喜尔看向另一端的郎殊,目光中流露出惊诧与不可置信,他一个人的重量竟可以与数十个人维持平衡。
感受到她的目光,郎殊转过头来,在她的身上停留良久。
“……”喜尔恍惚一滞,内心涌起悲凉。
她站在天平的中央,她向哪一边倾斜,哪一边就可以落地获救,反之另一边就会落下无尽深渊。
无论选择那一方,对她来说都是枉顾人命,在这之后她就将背负人命,心怀愧疚地过这一生。
这样的结局对一心向善的她来说太过残忍,可若是不做这样的选择,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现实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到她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选郎殊一人还是选村民数人,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对于被弃者则是一生。
她缓慢地自天平中央站起,村民们见势立刻发出哭喊:“小喜尔,喜尔姐姐,喜尔姑娘……”
他们没有说什么,语气里全是祈求,喜尔知道他们的苦楚,知道他们向往无恙城上的美好,知道他们抛弃一切来到这里,赌上的是什么。
喜尔抬起双臂维持平衡,风沙吹过她的眼帘,她眯着眼看见了对面,郎殊冷而平静的眸光,相比于身后村民的哭喊,他显得镇定许多,就好像是早知道,喜尔会放弃他一样。
这个想法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就有了火星燎原之势,数道呐喊声在耳边响起,强烈到她控制不住自己。
分不清是大局考量多一些还是私心多一些,她提脚就要往村民们那边走去,幸而她及时清醒过来,制止住了自己。
喜尔望向对面的郎殊,正要开口、欲与对面的他商量对策,那知他先她一步,掌心打出一道掌风将她向后推,紧接着身形一歪,任由身体自由下落。
“!”上一秒她还陷在突如其来的惊诧中,下一秒她就爬在深渊边缘,喉咙窒息到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穿了她的意图,先她一步做了决定。
这一刻她强烈地感受到了,他与她是同样的人。
郎殊的身躯消失在烟雾之中,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世间从未有过此人存在一般。
片刻的记忆在喜尔的脑海里,发了疯似地循环播放。
“其实我还是很希望能和你做朋友的。”
“我可以不在意你欺骗我的事,只要你接受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
“…好吧。”
“太好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喜尔闭上双眸意图缓解,但始终无法将自己从痛苦中解救出来,从很多年她就想过,她把自己养成这个性子,早晚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她躺在地面上,在村民中确认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中,站在深渊的边缘,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此番一去,是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