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尔反手握住竹竿,摸摸小豆子的额头:“乖,去搀着爷爷。”
小豆子应声离开,喜尔朝郎殊嗤气:“刚才的事,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送你一条手臂,如何?”她问得随意,郎殊答得更随意,他举起他那条虽止住了血、但仍旧血淋淋的手臂,笑着问她。
喜尔笑容顿失。
他立马道:“开玩笑的。”
她竖起竹竿,快步朝他走近,在另一只衣袖上撕下布条,捞开他的衣袖为他重新包扎。
“话说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有一种法术能使伤口愈合,你为何不使?”这个疑惑她昨日便有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问出口。
“你不是修仙之人,懂的倒还挺多?”
“……”喜尔不说话,却挡住他的去路,大有他不解释,两人就此耗下去的架势。
他无奈解释:“背后行事之人本就是要以此重伤我。”
“他故意使你无法愈合?”喜尔气愤大吼,不知不觉地握紧拳头。
“这么生气做什么?”郎殊突然趋近,温润一笑。
喜尔身体陡然发麻,暗道该死:“啊…我只是觉得,此人过于卑劣。”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那是几个人?你的仇家有很多吗?”喜尔突然觉得无望,他之前没给她透露过这点啊。
“害怕,还是担心?”郎殊扯了扯嘴角,不自觉转向别处,他好像早已习惯了,身边人因为各种原因而离开他。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喜尔摩挲下巴走到他面前:“你好像对我很没有信心啊。”
她又插着腰,不断地摇头叹气:“这样真的不好,很打击人的。”
“打击到你了?”郎殊问。
“快打击死了。”喜尔垂头丧气。
郎殊向她走近,在她周围铺盖一层阴影,接着用手轻拍她的脑袋,嗓音如弦轻弹:“那就活过来吧。”
喜尔骤然心慌,心口如万马踩踏般,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他,如一棵水洗后的嫩松般,满眼尽是清净与灵动,这样的他双目没有失明,该是怎样一个清风明月的翩翩少年郎。
后面的路途中,喜尔因好奇不断回首看他,他察觉到了却不作声响,端着一副平静自如的神色,在她第一百零八次回首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
喜尔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发现竹竿的另一端正悬空着,导致她没有发现他早不在身后了。
“你怎么突然走上来了?”她埋怨道。
“你对我产生好奇了?”他将手搭在她的小臂上,不答反问。
“…嗯,是又怎么样?”她向来坦荡,事实就是事实,不在于她承不承认。
“不怎样,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他笑而不语。
男女老少四人往山上走,遇见不少下山的人,几乎每一人都是脸色阴沉,像是遭遇了人间难以接受的大创。
喜尔收起上前询问的心思,自觉地站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看来这第二关不太好过啊。”小豆子爷爷扶树轻叹,他见识颇多、比之数人,想必对此情比景有独到见解。
喜尔将郎殊牵引到一旁,昂首望去,认真聆听。
“在多年以前,我曾听人议论,说是这鹊印桥诡妙多变,即便是感情再坚韧的二人,也会在此地多生嫌隙,有的就此一别宣告永世不见,有的挥剑相向斗得你死我活。”小豆子爷爷用虚张声势的口音,加上抑扬顿挫的手势,听得喜尔直起鸡皮疙瘩。
她悄悄移步到郎殊身旁:“这地方真如此邪乎?”
“喜尔姑娘。”小豆子爷爷听言,邃转过耳来,语重深长地道:“邪乎的不是地方,而是人心呐。”
“啧,又要考验人心。”喜尔踢开脚下的石子,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郎殊巡声走近。
“…没,什么。”喜尔否认。
让他知道,估计又要淬她胆小怕事了。
因为她不是怕,而是烦,真的烦,她自小便讨厌摇摇摆摆、漂忽不定的犹豫,于是她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并坦然承受结果的好坏。
故而这些关卡考验,对早就下定决心,如无意外、在死之前都不打算改变的喜尔来说,就像是要把讨厌的食物吃吐了一遍又一遍,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讨厌。
她这边郁闷得紧,郎殊那边阴气笼罩,他听到了她嘀咕的内容,理会成了与之相反的意思,觉得自己惨遭背叛,此刻正想着,要一刀刀片去她的血肉,再抽出她肋骨做手杖呢。
“啧~”喜尔忽然周身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