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尔姑娘?喜尔姑娘?”喜尔不知睡了多久,梦里有一丛焦灼的大火,一寸寸烧尽她清明的神识,剩下一片绝望的荒芜。
“啊!”她陡然睁眼,刹那间烈火熄灭,荒芜不再,心口的疮痍剥去外皮,仍旧鲜红骇目。
侍女递来浸湿的手帕,为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喜尔看了又看,滑下华贵柔软的床铺,朝窗口跑去。
“喜尔姑娘,你还未穿鞋!”三两侍女拎着她的鞋,在后追赶。
喜尔猛地推开窗户,平和温馨的景象,如一副恬静的画卷,缓缓铺陈开来。
内心的忐忑定型,这一刻她总算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可怕的腌臜道。
她抓住一名侍女询问:“这是哪里?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侍女圆目微睁:“这里是无恙城,带你来的是我们少城主,喔不,现在应该叫城主了。”
喜尔没把话听完,提起裙角就往外跑,人生经历浩劫,九死一生一场,她太想见到故人了。
想和琉青诉说她在腌臜道中的遭遇,还想和小豆子抢冰糖葫芦吃。
侍女看着跑出去的人影,举起手里的鞋:“喜尔姑娘,你的鞋!”
喜尔问了一大圈,没人认识琉青与小豆子,正要放弃时,一道明亮的嗓音自后传来。
“这不是喜尔姑娘吗?你昏迷了这么久,终于醒了。”书生从上方的宫殿走出,手里撑一把红纸伞,从上至于地看向她。
“外头日头毒辣,姑娘想知道什么,不如来伞下,我与你详细说明?”他做出邀请手势。
喜尔环顾四周,向他走去。
书生与她说了三件事,第一,所谓的人间仙境,不过是妖王赤脊设下的一个圈套,他用美好的传说,将凡人引诱进别来山,再困入其中,只为等时机一到,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他霸占无恙城多年,囚禁和杀害了无数无恙城的仙者。
第二,郎殊本是无恙城少城主,在一次与妖族的战疫中不幸被俘虏,妖王赤脊对他极尽折磨,甚至还挖出了眼珠,郎殊忍辱多年,暗中与魔族取得联系,不仅练就一身阴戾魔功,还成为了魔族至尊。
第三,止夏是妖族公主,此次上山是为寻找父母。
郎殊将喜尔从腌臜道救回来的当夜,就带领若干魔军夜袭无恙城,妖王赤脊落荒而逃,止夏与琉青也不知所踪。
“原来他上无恙城,就是为了给他的魔军开路,所以他一开始就知晓,无恙城早已不是传说中的人间仙境。”书生缓缓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喔对了,阿南说这无恙城里的人,最是憎恶妖魔两族之人,你可千万替他保密,不要说露了嘴。”
喜尔看他一眼,生出猜疑。
书生立刻正身:“还未正式认识一下,鄙人姓林,单名一个相字。”
他笑得和善,喜尔却觉得毛骨悚然。
为了验证他的话,喜尔往城边跑去,还未找到什么,就意外撞见了郎殊,他带着一众面孔青涩的年轻人,跪在一群衣衫褴褛的老仙者身前,他们身后是一道道破碎的木门,木门之中是浩瀚的黑暗。
从腌臜道中走过一遭后,喜尔再见不得这样大片的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名为锁灵塔,这十几位老仙者自赤脊占领无恙城后,就被关在这里。
而郎殊为了将他们解救出来,对着封印坚守大半个月,直到今日才让他们,得已重见天日。
喜尔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郎殊,他的气质清冷,很少露出如此乖巧的一面。
就像那日她完全想不到,他会来腌臜道中救她。
按照书生林相的说法,此刻的无恙城外驻守了大量魔军,只要她出了城,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然而她想错了,没有郎殊的指令,她根本出不去无恙城,她站在城门口张望,什么都看不见。
城门上当传来哀嚎声,几百个人赤条条被吊在上空,被一条灵鞭不断地抽打。
守城门的弟子告诉她,这些都是道行高深的妖怪,起码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鞭打,才会现出原形。
喜尔失神地往回走,见过刚才的画面后,她的胃里酸涨得厉害,夺去了她大半的精气神。
“喜尔姑娘,你的……”侍女总算找到她,刚要捧着鞋上去,在她身后看到了什么,连忙跪了下去。
喜尔不理解她们的反应,愣了半天,才回过头看。
路的另一头,郎殊正向她走来,眼里的蓝萜珠,发出蓝色的光芒,喜尔觉得他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郎殊,已经不是那个,她可以任意靠近、任意说喜欢的少年了。
他就像是因浩劫,不慎跌落尘世的月,被她不小心捡到,把玩了一阵,现在月亮褪去了尘灰,回到了苍穹之上,向万人洒下他的熠熠光辉。
他从她的身旁走过,接过侍女手中的鞋,自然下蹲在她身前,为她穿鞋。
“不,不。”喜尔猛然回神,把脚缩回裙底。
他停了一下,将她缩回的脚拽回。
“谢谢。”待他穿好后,她尴尬地笑笑。
他不看她,抬起她的右手,捞开衣袖察看:“还疼吗?”
“不疼了。”喜尔将手抽回,手臂上的伤是在腌臜道中留下的,一整条手臂上的肉都烂了,伤可见骨,为了不见到骇人的伤疤,她用白布裹着。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问我,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他看向她,目光清明而固执。
“我……”喜尔理亏,拍了一下他的肩:“我就是想到处走走看看,不需要惊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