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主卧时,苏晚的指尖在空间里顿了顿。
那套红牡丹四件套静静躺在角落,大红的缎面上,金色线绣的牡丹开得热烈奔放。
她想起当初进货时,自己还嫌弃这花色太过俗艳。
供货商老李却神秘兮兮地说:“苏老板,您可不懂,这牡丹被面是新媳妇们的最爱!”
果然,那些来城里置办嫁妆的姑娘们,一看见这红艳艳的被面就挪不动脚。
有个扎麻花辫的村姑甚至红着脸掏出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绢包,小声说:“俺娘说...新婚就得用这个才吉利。”
苏晚当时只觉得好笑,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把它铺在了自己的婚床上。
火红的牡丹在煤油灯下熠熠生辉,映得整个房间都暖了几分。
“咳。”
陆远川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苏晚手指一颤,大红被面如流水般从指间滑落。
陆远川不知何时已立在炕沿边,军装袖口还沾着擦拭家具的水痕,深邃的目光却牢牢锁在那床绣着金线牡丹的喜被上。
苏晚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那牡丹绣得极好,层层花瓣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仿佛能闻到缕缕花香。
“这是......”她刚想解释,却见陆远川唇角微扬。
那个在训练场上令士兵们胆寒的凌厉弧度,此刻竟柔和得不可思议。
“很好看。”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三月掠过窗棂的春风,裹挟着窗外槐花的甜香。
苏晚还怔忡间,男人已经弯腰抱起孩子们的被褥。
军装布料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阵带着松木清香的微风。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驻足回首:“安安的小被子,我放在五斗柜最上层了。”
苏晚望着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耳廓也染着淡淡的绯色。
原来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铁血军人,也会为一床喜被红了耳尖。
东屋传来窸窸窣窣的铺床声,夹杂着陆远川低沉的叮嘱:“晚上不许踢被子。”
三个男孩叽叽喳喳的应答声里,苏晚将大红喜被细细抚平。
指尖描摹着金线绣出的牡丹纹路,那些曾被她嫌弃艳俗的花瓣,此刻竟显得格外温暖动人。
军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不过片刻功夫,三张小床已铺得整整齐齐。
陆远川特意将二娃的被褥放在中间。
这孩子睡觉最不老实,总要踢上几脚被子。
当陆远川推开主屋的木门时,脚步在门槛处微微一顿。
两个崭新的搪瓷脸盆并排而立,喜鹊登梅与并蒂莲花的图案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水盆架上,两条雪白的毛巾边缘折出利落的棱角,是标准的军用被叠法。
窗台上,一对红双喜搪瓷杯静静伫立。
蓝色的牙刷斜插在他常用的杯子里,旁边那支红色的,显然是特意为苏晚准备的。
陆远川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杯沿凸起的纹路。这些年在战场上磨出厚茧的指腹,此刻竟能清晰地感受到“囍”字每一笔的起伏。
“都收拾好了?”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他应了一声,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军装外套被仔细挂在门后,恰好与苏晚的碎花罩衫比邻而居。
两种截然不同的布料在穿堂风里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只有彼此才懂的情话。
傍晚时分,这个临时的家已初具模样。
衣柜里的衣物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炕上的红牡丹在灯光下静静绽放。
陆远川合上最后一格抽屉,转头看见苏晚正望着窗外出神。
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与槐树影一起摇曳。
“慢慢来。”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环住苏晚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苏晚转过身来,仰头望进他的眼眸。
那双平日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像是深邃的夜空里最温柔的两颗星。
“嗯!”她轻声应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他军装的第一颗纽扣,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有力的心跳。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进屋内,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陆远川低头,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如同羽毛般轻柔。
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让她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惊飞了院中槐树上的麻雀。
但此刻,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这个静谧而美好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