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道侣——云郗的视线从明锦玉白的指尖划过,落到她那一双曜石似的眼里,深深一望。
除却面前眼下之人,万般皆无趣。
从始至终,他的道侣都绝不会是静圆女冠。
于是云郗道:“好。”
分明与方才是一样的神情,明锦却无端觉得从他身上看出些柔软的愉色。大抵他是当真不想去见,也是因不曾见过那静圆女冠是个何等模样的美人儿,才会因自己的话而高兴。
这样一想,方才压下去的那点不明所以的涩然又冒了出来。
“殿下希望某去见一见么?”云郗忽然倾了倾身,声音乍然在明锦耳边响起。
这个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明锦微微侧头,便能看见云郗的脸。他剑眉星目,却偏生带着无情无欲的冷,但靠的委实近了些,温热的呼吸若隐若现扑在她的耳侧,到底惹了一层绯红。
“诶?我……我怎么知道。”明锦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登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下意识怕那点涩然被他逮个正着,耳廓上的淡粉,显而易见地往她的脸颊甚至脖颈蔓去。
明锦不知自己如何眸光闪动,面颊薄红,少女只差将“心虚”写在面上,还作一本正经之态,答道:“少天师自己的事,怎么问我一个局外人。”
云郗想,他已然知道了答案,于是唇角便勾了起来,却仍旧说:“如此算来,殿下又欠某一个答案。”
“连欠两个,某再问一个,殿下可不能再欠着了。”云郗微垂着目光,看着明锦面上正经,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着,粉色的指甲盖儿上一点点弯弯的小月牙,暴露出她的虚张声势。他抿唇笑道:“殿下问了我的道侣,我也问问殿下,想和谢长珏结亲么?”
“不想。”明锦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却没想到是这个,毫不迟疑地说了,“谢长珏不是好人,我不想。”
云郗看着明锦没有半分犹豫的模样,与记忆之中的小小女郎叠在一起。
彼时她还那样小,分明不高兴,却用着糯糯的稚音,小大人似的和身边的女官说:“祁王世子欺负阿锦,不是好人,但父王母妃都和阿锦说,他家里对王府有恩,阿锦就忍一忍吧。”
分明受了大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是这样抖着嗓音说话,不知是在安抚生气的女官,还是在强迫自己,要忍一忍。
但而今,她却能与自己说,先做自己,再做少天师。无关少天师之身份,不想去见,便不去见;
她也能够在心底认同,她先是阿锦,再是临真郡主,无关两家的恩情与否,既不喜欢,便不想。
真好。
云郗便笑,轻轻“嗯”了一声。
明锦见他没了下文,反倒有些奇怪:“少天师只问这个?”
云郗没答,却伸手抓了个什么过来,放在明锦面前。
明锦眨眨眼睛,有些懵懵的,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云郗是要给她什么,遂伸了手。
云郗松了手,一枚圆圆的冰凉物什便落到她的掌心去了。
是一枚玉珏,油光水亮,一瞧便是经年的东西。
明锦不大敢要,云郗却道:“钱财珠宝,本身外之物。殿下今日开解于某,某以此珏相赠,多谢殿下开解之情。”
他这般说了,玉珏也非什么私密之物,明锦只好收下了。
云郗唇角微勾,显然心情极佳:“还有一个答案,殿下下回再答罢。”
明锦难得与云郗谈论过这些,更难得的是并无羞赧难为情之意,气氛比她想的要好太多。
她亦想起来自己答应过清虚真人,于道侣一事要好生劝劝他,干脆趁着这大好机会开口:“少天师问过了,可否让我也问一个问题?”
“某洗耳恭听。”
“恕我冒犯,少天师是为何对寻道侣一事这般抵触,可是有何心结?”明锦小心翼翼地问起。
云郗垂下了眼。
他静默了许久,久到明锦几乎以为他不会答了,正欲开口告罪自己冒犯太过,便听得他微哑的嗓音响起。
“某心中,已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