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钟声响彻天际,万籁俱寂,黑漆漆的夜里空无一物。
大丧之音,帝王驾崩。
商云鹤循声望去,空荡的殿内,唯有摇晃的烛火。
“他死了。”
商云谏低声笑了出来,淡漠的语气里只有平静。
“嗯。”
商云鹤缓慢应了一声,再无其他的情绪,伤心吗?好像并没有。
内心只觉格外安静。
商尧的葬礼,跪满了人。
可到底有几人是真的为他的死亡伤心?
萧旭只在京城多待了一日,便匆匆与商云鹤告别。
他似乎只是为了亲自送商尧一程,未做停留。
魏衍一如往常,一边是商尧的葬礼,一边是新帝登基。
一刻未停,沉默着履行自己的职责。
倒是有几次深夜中,商云鹤看见魏衍盯着白幡发呆,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茫然。
母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略显哀伤的看向魏衍,问他:“你后悔吗?”
魏衍自然没有反应,跪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都说人死后,魂魄会在世间停留,会去看看自己生前不舍得的人。
商尧会有不舍的人吗?
盛大的葬礼,在一阵风吹过后,结束了。
一切又是新的循环往复,商云鹤终于如愿的坐上了至尊之位。
他垂眸看向跪地的百官,心间涌起的并不是轻松,而是想起了他对商云谏的承诺,终究还是做不到了。
商云鹤登基后的第一件事,除了清理叛贼余孽,还有魏家。
商尧的去世,并没有让魏家人有所收敛,反而愈加嚣张。
弹劾的奏折甚至被人拦了下来。
魏衍如同商尧预料的那般,渐渐失去了对魏家的控制,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可心思明显不在朝局中。
以往,魏衍总是往宫里来,大事小事都会向商云鹤汇报,事事操心。
如今,除了上朝或者商云鹤召见,魏衍就像消失了一般。
虽然商云鹤说过,商尧生前的寝殿,他若愿意,可以随时进出,可魏衍只是摇摇头,拒绝了。
“陛下若想彻查魏家,尽管去做,若是牵扯到臣身上,也不必留情,只求不要牵连到皇后娘娘。”
魏衍仅为自己的妹妹求情,至于其他人,他已经没有心思顾及了。
商云鹤开始借着查侵占民田的案子,一点点向魏家出手。
对于魏家的案子,商云鹤并没有让朝中的官员负责,而是选了商云谏。
商云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查起案子来,毫不留情,但凡牵扯到的人,不论与谁有关系,他都毫不手软。
魏衍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态度和以往一样,从不庇护任何人。
“侵占民田的案件,牵扯到的官员都在这里了。”
商云谏径直走进宣德殿,把手里的奏章扔在商云鹤面前,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商云鹤对他莽撞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挥了挥手让李元出去了。
他翻开奏章看了看,淡淡的开口:“装了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你了。”
商云谏远比他想的要聪明,也足够有耐心。
“皇兄若是喜欢,我可以装一辈子。”商云谏俯下身子,似笑非笑:“毕竟没有什么比皇兄更重要了。”
商云鹤扣上奏折,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最近如何?宫外的生活不比宫里。”
“确实,身边少了个人,睡不着。”商云谏垂眼看着他,面无表情道:“皇兄呢?应该很开心吧。”
商云鹤勾起嘴角,笑了下:“嗯,很开心。”
商云谏的神情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睛眯起,危险的目光锐利无比。
“陛下,孟大人求见。”
李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商云谏直起身子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孟起元走进来,刚要行礼,看见一旁的商云谏愣了一下,这不完了吗?
“说吧,什么事。”
商云鹤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和商云谏有关。
孟起元将手中的折子递了上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要是商云谏在查案子的时候过于狠戾,牵连到很多大臣,搞得人心惶惶。
“陛下,魏家的案子,还是不易牵扯过多。”
商云鹤瞥了眼商云谏,问:“云谏,你有什么看法?”
“若是不严惩,恐怕难以服众。”商云谏直勾勾的盯着他:“魏家这几年来涉及众多案件,但因为魏大人受陛下宠信,很多案子刑部故意压着不禀报,臣弟的看法自然是……都杀了。”
孟起元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商云鹤知道他又在犯浑了,只好道:“依律法处理,朕绝不姑息。”
孟起元本想在说些什么,商云谏忽然扭头盯着他,不满的情绪毫不掩藏。
“臣告退。”
早知道商云谏在,他就应该换一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