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归她了,赫洛很满意。
她跟着雀斑重新走到总控仪旁,屏幕上闪过一道白光,继而转黑,全息投影向上升起。雀斑抬手轻轻一划,生物指令比对成功,整座基地的生命体征监测报告都以平面图的形式呈现在了二人面前。
只见此时此刻,众多代表人类的蓝点都集中在后方避险,那是先前已经撤离的研究员;生物实验室内,是她、赫洛、乌鸦,还有麻醉剂后劲儿没过、正缩在角落里睡着的艾玛;而大厅的人类生命数量——仅剩寥寥1个。
如红疹般蔓延的畸变体点位,密密麻麻地拥堵,缓慢地流动,仿若是一朵花,吃饱喝足后迎来了满足的呼吸。
“回来吧。”雀斑打了个响指。
几乎是立刻,屏幕的红疹如同流沙一样钻入了相连的通风管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向生物实验室靠近;它们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仅剩的那个活口,展现出了完全违背本能的忠诚与克制。
赫洛沉默一秒,继而斟酌着,望向她。
雀斑努力笑了笑,尽管那笑看起来只是挂在皮上:“神经芯片。”
——她和莉莉丝两人主导的研究成果。
如果要发文章的话,姐妹俩得是共同一作。
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雀斑几乎有一点忘记了莉莉丝当时不分昼夜睡在实验室的日子。偶尔有两次,研究员们来实验室找人,却被那个在折叠床厚重棉被里窝出一个大包的家伙吓一大跳,最后总是雀斑叉着腰拎着面包和牛奶走进去,大吼着把妹妹从那儿抓起来擦脸、喂食、赶回温暖的宿舍去好好补上一整觉。
无论如何,莉莉丝是支持她的实验的,尽管那家伙并不赞同,可却总是默默付出尽可能多的努力。当神经芯片真的在畸变体身上取得成功时,她尖叫狂喜的声音比自己还要大上至少二十个分贝。
不是要走吗?不是离开了吗?那也没有办法。
你留给我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些,哪怕我也起过怀疑之心,却害怕仅有的念想都付诸东流,只好自始至终纠缠不休未肯撒手。
“……妈……妈。”
培养皿营养液不断地发出有物体落入的声响,扑通扑通,孩子们饱腹一餐后是如此温顺,像从未有过杀心那样对她念叨模糊不清的、令人沉沦其中的呓语。
可这时候一阵温暖忽然触上了她的指尖;赫洛礼貌地捧起雀斑打了响指的那只手,指腹对着指腹摩挲而过。
代理人很快察觉到了某些异样。
“……”
只见赫洛明显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你对自己的身体也做了改造实验?用卢米奈特能源?”
啊。
雀斑心想,终于被她发现了。
不得不说,虽然赫洛并不是她会主动结交的类型——这人精明、世俗而疯狂,是火种研究员最讨厌接触的那种人类——但是,事到如今,也必须承认她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一个有脑子的人是很容易被喜欢的,至少对雀斑而言的确如此。
“我的新技术。”她沙哑着嗓音解释,或许并无意识地,那声调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自豪,“可以最大程度规避感染基因,增强人体对卢米奈特能源的耐受程度,而代价只是一点生育能力……提高程度有限,但超越了现有的合法义体移植范围,比如你现在看到的,皮下埋植能源芯片是可行的。”
“……这很神奇。”
“当然。”雀斑咧嘴笑了,“科学一直都很神奇。”
“依靠这种埋植技术,你可以通过卢米奈特与畸变体芯片同源,从而实现远程操控的目的。”赫洛觉得很新奇,“那我是不是理论上也可以多移植一个义体?”
“你?”雀斑得趣地低笑了一声,“你理论上移植三个S级都不是问题。但赫洛,体内的卢米奈特浓度过高,不仅只有感染、畸变一个后果——你的大脑会被侵蚀,尔后变成一个疯子,就像危机时代的倒霉蛋们一样,自杀、谋杀、屠杀,最后滚进精神病院过一辈子。”
“那个点我们称之为‘精神阈值’。超过了它,你就完蛋了。”雀斑说,“但绝大部分人的‘生理阈值’远远达不到那么高,而这款技术是针对这个的:它能提高生理阈值,让你更安全地使用更多的卢米奈特,比如夏洛特,想必那个武器狂人很乐意多给自己安几条大炮胳膊,即使无限接近感染与畸变状态,也并不会达到精神极限;可你,你的生理阈值近乎正无穷,一旦某天你过火了,那条红线的名字一定叫做精神阈值。”
生理阈值被基因决定,是可测的;但精神阈值却未知。
“所以不要轻易改造自己。”她淡淡道,“你不知道自己的阈值在哪里。”
赫洛静静看着她,消化了一会儿这些信息。说实话,巴别塔的课程并没有教会她们这些东西,甚至就连海文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历史课学得不错,却也一直以为危机时代的流行疯病是“被吓出来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别摆出这种像蛇一样的眼神。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更多。”雀斑无所谓地点了点投影,“要不要先看看这儿,你的客人吗?”
赫洛扭过头,在基地大厅的位置,出现了两个新的小蓝点。
“……”
“这是谁啊?”她由衷地疑惑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