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大笑,笑得直不起腰,血液流满了他的脸颊,让我几乎认不出他是谁。然后他对我破口大骂,骂我该死,骂我抢了他的光,骂我活得太顺了。”
习炽搂住夏自野的手紧了点,还带着些微微颤抖。
“要是问我当时什么心情?”夏自野摇摇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能是……懵,可能是心死,也可能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我从小就很清楚什么是‘被利用’,‘被讨厌’,那时候只是‘被恨’而已。”
一秒,二秒,三秒。
习炽轻轻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带了点闷气:“野哥,你知道你哪里最让人嫉妒吗?”
“你哪怕再冷、再倔、再烦人,在你认定的人面前,你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你总是把最好、最真、最温柔的一面全都拿出来对待别人,那种真诚,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你以为你是脾气不好,其实你只是太好了,好到——让那些活在阴影里的人感觉自己看见了光,然后就恨不得扑上来把你摁进泥里。”
啊,我有这么好的吗?夏自野挠挠头,有些羞涩,但是抬头看着面前特别认真的习炽,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砰砰砰——
门被人用力敲响了。
“哎你俩小子搁里头干嘛呢?!”门外炸雷似的嗓门紧接着响起,“做贼啊?要偷我工具箱啊?!”
是万春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粗枝大叶,关键时刻杀到,堪比《创世纪》里分海的摩西。
夏自野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震,差点把腿从习炽怀里蹬出去。他抬头,眼神里甚至带了一丝诡异。聊嗨了,都没注意这个动作有些不太雅观啊。
习炽看着他的反应,喉咙轻轻动了下,像是憋笑没忍住,低低“啧”了一声,才终于松了手。
夏自野一落地就蹭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感觉是想把刚刚那点贴近一起的暧昧温度也抖落干净。他喉结滚了两下,嘴角抽了抽,最终只在心里挤出一句:
妈的。
门外,万春生还在絮絮叨叨地骂:
“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了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在里面上演‘亡命之徒’呢!你们要是真犯事了,我第一个是不会报警,我要直接拿工具箱砸你们俩……”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吸了一口烟,舌尖顶了顶腮帮。
其实他已经看完了全部,不论是夏自野的崩溃,还是习炽拉着他进入储备屋。
那时候他没上去问,而是自己闷着在角落里连抽了三根烟。
烦,但是又没办法。
可万春生终究还是过来了,因为他知道夏自野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向冷静,有底气,有方向盘在手上时就是场上最稳的驾驶者,可失控了,整个人就像彻底断电的赛车,一点提示灯都不给,连故障码都没得显示。
“操……”他嘴里吐出点白烟,像是随便骂一句,又像是在骂自己,“有病也不说,死里面了谁管得着你。”
他把最后一截烟在门边弹掉,换上他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抬手就拍门,“再不出来我真以为你们捉对厮杀、情到深处无法自拔了啊——!”
门里终于传来脚步声,夏自野满脸嫌弃地打开门,门一开,还没说话,就被万春生一眼扫了个通透。
“哟,这脸红得。”他啧了一声,故作惊讶,“谁动的你?说!”
夏自野:“……”
习炽慢悠悠走在他后头,看起来心情很好,“万叔,下午好啊!”
“好个屁。”万春生翻个白眼,“老子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就决定今天收工。赶紧的,你们要是真有火,出去打一架别在休息室憋着。”
夏自野咳了声,垂着眼往外走,一副“我现在只想消失”的样子。
走出门前,他回头瞪了习炽一眼。那人还站在门口,冲他比了个“耶”手势,眨眼笑得像个得逞了的狐狸。
夏自野咬了咬后槽牙,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真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