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炽站在原地,嘴角轻轻勾了一下,眼尾的笑意没那么明朗,却比刚才在饭桌上多了几分安静的满足,让他短暂的晃了神。
直到安静太久,走廊的感应灯开始倏的暗下去,习炽才缓慢地转身,走进了自己家。
餐桌上还残留着几滴汤汁,洗好的碗还在沥水架上滴答作响。
习炽没有把那些碗收回橱柜,也没有收拾沙发上调皮落下的几根头发。
他绕过客厅,走到了那扇门前。
门还是那道门,红绳安静地垂在门把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可他伸手搭上去的时候,指尖微微顿了一下。
“咔哒。”
最终门被推开,黑暗顺势铺了出来。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走廊的余光落在地板上,拖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啪嗒”一声,习炽打开了墙壁上的灯。
眼前不是杂物堆,也不是“没收拾”的乱,而是另外一种极端。
整面墙被透明压膜和文件钉固定住的照片覆盖——全是夏自野。
有穿着幼儿园小背带裤,在滑梯上歪歪斜斜冲镜头笑的;
有小学时穿着校服,在运动会上摔了一跤却笑得比谁都开心的;
有初中时期,眉眼逐渐长开的少年,坐在看台上边喝饮料边跟人打赌的侧脸;
也有那场全国拉力赛前的官方定妆照,夏自野穿着崭新的红色赛车服,站在展板前,神色意气风发。
甚至还有最近的,夹着几张手机打印的小图,似乎是偷拍的,夏自野凌晨回家的背影,趴在阳台边晒太阳的身影,甚至是医院走廊里被护士扶着时的虚弱模样。
这些照片清晰得不可思议,仿佛习炽把夏自野的整个成长过程都一帧一帧地翻阅过,像电影片段一样小心地剪辑收藏。
但其中有一张照片,被特别放在最中央,用黑边相框裱着。
那是一张老旧的合影,照片已经有些泛黄,拍摄地点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操场上。
照片中,两个孩子都乖巧的带着红领巾,其中左边孩子的个头比右边的孩子高了半个头,他还笑得连牙齿都露了出来,手微微搭在身旁人瘦瘦的肩上。右边孩子则有些略显局促地站着,眼神却亮晶晶地望着镜头,像是小心地守住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照片背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送给我最好的朋友!——自野”
这张照片旁边,是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的画面是有一年拉力赛的赛场远景,印着初赛获胜选手名单,夏自野的名字在第一行,被红笔圈起来,旁边贴了一小块已经有些褪色的红布,是他领奖时胸前佩戴的徽章碎片。
明信片背面写着一行工整漂亮的英文字:
“To Moth:我终于拿到这场比赛的冠军了。你说过我一定可以做到。谢谢你,一直在。”
习炽蹲下身,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说,小时候那个总被你骂‘总被人欺负都不会还手’的小笨蛋,居然一直陪你到现在。”
他抬起眼,看向墙上的照片,眼神里藏满了看不懂的东西:
“夏自野,你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现……你小时候那个‘蠢朋友’是我,那个‘不爱说话但会听你讲一下午故事’的小孩是我。”
到后来那个论坛上陪你讨论赛车的不知名网友Moth……也是我。
习炽的声音很轻,“我当初真的准备离开的,可是,是你又找到了我。”
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日子,远在彼岸的他睡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线暗暗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在帮夏自野怼网络上的黑子,随后便看着手机上出现的红点陷入了沉思,好友申请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那太巧了,我也是!要一起交个朋友吗?
然后他便成了,夏自野口中的那个网上知己,moth。
习炽抬手,拿起了那张合照,唯一的一张合照。
“夏自野,是你先找过来的,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了。”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片“圣殿”,像是在告别。
习炽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把手上的红绳还跟着关门动作开始在轻轻晃动。
门没锁,红绳却拴得却像是在提醒。提醒谁?大概只是他自己。
他站了片刻,低低地笑了。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