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顾秋池从未逃离此处。恐怕自己真正的死亡就是成为轮转盘镇在真正的梦境之外。

阎回的出现让他更加怀疑，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妄想出来的幻影。

他想不起来最初究竟是什么，最早只能想起梦境里最开始自己的童年，可他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梦境。

在顾嘉城还在震惊之中，他道:“我很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在外面是更绝望的死地，所以我愿意和你置换。”

这话说得真诚，顾嘉城却警惕地没有同意:“你在开玩笑吗？这里是你的整个执念世界，不解除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

顾秋池微笑:“我有办法缩小范围，到时候你可以从边界出去。”

“什么办法？”

“毁掉轮转盘，刚刚轮转的投胎鬼魂就会陷入卡bug状态，寻求真正的轮转盘，到时候就会是我幻境和轮转盘相连最紧密的时候，你可以使用最大的力气打破结界。”

就是给了他个机会，但是最终成败得靠自己。

听起来就比直接一步到位有可信度多了。

两人好歹同源，几乎没怎么费劲就简单置换了身体。

顾秋池矮了半个头，问他:“你16岁了还这么矮，不会长不高了吧？”

顾嘉城翻了个白眼，感受身体似乎有些怪异，但被顾秋池一搅和就懒得理身体的异样，只当是暂时水土不服。

不理会对方人生攻击，拿起降魔杵就开始砸。

自从置换身份，顾嘉城就明显感知到自己对整个空间的把握，甚至鬼魂都受他掌控，跟着他一起惊天动地地砸。

空间剧烈晃动，好几个瞬间化为半透明，能看见底下无底的黑洞——那是真正的世界。

底下轮转盘似乎轮转得更加快速，鬼魂一溜烟少了不少。

阎回拉着顾秋池闪出好远，在剧烈空间中拧紧眉头握住对方的手。

这个由万千厉鬼养出来的躯体又冰又硬，仿佛就是冰块做成的。

顾秋池踮起脚尖，按了按对方的眉头，温和道:“开心点，马上就要结束了。”

语气很平和，事不关己的模样，但阎回看出他风平浪静之下的害怕

阎回眼眸微动，抬手给他编辫子，用着哄人的温柔语调，说:“即使那个世界没有我，我也会想办法来见你。”

顾秋池垂眸掩盖情绪，声音有些颤抖:“骗子，你都没有还能怎么来找我？”

阎回手指细心地编织长发，像在编织一件艺术品，很快编到结尾，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金色的发带，一圈又一圈绕上发尾，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轻轻抚摸着对方的长发，柔声道:“因为你会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师父。”

那声师父让顾秋池愣住了，在阎回眼里，呆呆的有些可爱。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顾秋池眼睛眨了一下。

阎回碰碰他的眼尾，仿佛手下是他多年失而复得的珍宝。

“也不早，就在我碰到石像大佛的时候。”

顾秋池表情扭曲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化为了一声叹气。

阎回看向他，刚想去碰碰人的嘴唇，无数鬼魂竟然将两人围住，嘶吼着冲上来。

空间颤抖未停，阎回灵活地躲过，对上不远处的顾嘉城。

对方居然毁约，转头来攻击两人。

“你可真是白痴。”顾嘉城得意洋洋，手指动了动，“你的执念包裹了整个世界，只有你死这个幻境才能解除。”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我的合作？”顾秋池不为所动。

顾嘉城笑了:“还能为什么，能占的便宜为什么不占，只要我拿到你的身体，直接杀了你不就好了吗？”

底下轮转盘轮转不息，鬼魂源源不断进入轮回，整个地下隐隐约约有崩塌的趋势。

本以为顾秋池会崩溃，对方却很淡定，厉鬼持续进攻，他还是冷静地应对着，平静得就好像只是看着自家房檐上多了一片苔藓。

“是啊，只有杀死幻境才能彻底解开幻境。”

他直觉什么不对，忽然听到一阵响亮的梵文，轮转盘嗡嗡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他耳边，虽然看不见，脑中却清晰出现了轮转盘轮转的模样。

刻着六道轮回图的转盘封了天道和地狱道，转盘呼哧呼哧转动，最终停在了畜生道。

就在那一刻，他明确了自己的命运，脑中明明没有声音，他却切实地感知到了一道和他相似的声音宣判他的轮回。

前方出现一道路，他毫无意识地就走上了那条路，周围还有形形色色的鬼魂。

他身后传来的是顾秋池轻轻的一句送别:“一路顺风，我给你选了个很好的胎。”

顾嘉城气得不行，但是身体已纳入轮回规则，无法回头和破口大骂，但他却突然明白过来。

顾秋池自杀了，就为了排队入轮回，骗自己置换身体，利用轮转盘规则杀死自己。

顾嘉城感觉很魔幻，既然这人都能自杀，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阎回，融合两人心脏就也能融出降魔杵，这样不是更省心一点吗？

他始终不是人，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自然也不会理解顾秋池宁愿自己自杀也不愿意伤害阎回的感情，即使对方可能只是幻想出来的虚影，但也做不到伤害。

他疯狂恶心反胃，在看到尽头是投胎猪的道路，直接气得要死，再也无法思考人类复杂的感情，只剩下浓烈的恨意。

......

两人并肩看着顾嘉城入轮回，彻底消失。

轮转盘停止转动，顾秋池闭眼感受了一下面前的万千因果，嘴里念叨经文，再睁眼时，眼瞳化为金色。

阎回面上没有表情，手中出现那柄降魔杵，温和地刺穿了顾秋池的心脏。

他抱住对方:“我爱你，我一定会来再出现的。”

余下的鬼魂数量也相当可观，在那一刻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争先恐后，涌向高大的佛像。

咔吧咔吧——

是老鼠啃噬躯体的嘶吼，猛兽吞噬骨头的回响，他们包围了整座神像，一口一口啃咬神像，将佛拆分入肚。

笼罩整个世界的屏障彻底崩塌，黑夜无尽降临，虚幻的一切建筑遭临洪水猛兽般倒塌碎裂，无数人的哭喊声被时空扭曲成悠长的调子，一切都被撕碎摧毁。

轰隆！地面迸发万千裂开的轰鸣！

轮转盘裂开巨大的蜘蛛裂纹，地下居然是无尽黑洞。

梦散了，这个世界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