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一句话,但传到陈望卿的耳朵里,却仿若空灵的咒语。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男人的右腿上。
伍佑湿冷的手掌,如爬行的蛇,缓缓地摩挲着陈望卿的脸颊。
陈望卿的意识模糊,她的嘴唇翕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带着水光的唇舌就落到了旁边人的口中。
伍佑的体温很低,就连呼出的气都是潮湿而阴冷的,但陈望卿的体温却很高,仿佛在伍佑进入房间的一瞬间,她就发起了高烧。
两人似乎都贪恋对方身上的温度。
宽大的手掌如安抚应激的猫,缓缓地摩挲着陈望卿的脊背。
白皙细腻的脊背并非纤尘不染的画布,其上附着了一朵墨色的莲花纹身,那朵纹身随着陈望卿的动作,在后背起伏。
明明只不过是纹身,却因陈望卿时不时的颤动,仿佛随风摆动的莲花。
直挺挺的睫毛挡住了伍佑的视线,半晌,他挪开眼,再度将注意力挪到了女人被汗水和眼泪濡湿的面孔上。
他轻轻地吻了吻陈望卿眼角的泪水,叹息:“望卿。”
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向男人锋利的下颌角,陈望卿眸光闪烁,讥诮和不满与那莫名升腾而起的爱慕争锋,她偏过头,不想去看男人的脸。
可男人却没有让她如愿。
伍佑掰正陈望卿的脸,慢条斯理地问:“望卿,此刻,你觉得我爱你,还是李瑞爱你?”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陈望卿的盲区。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
陈望卿知道,他们大多都是贪恋自己的皮囊,真要说爱,恐怕也就亡夫李瑞能勉强沾上边。
即便是李瑞,对待她的那些许爱意,也是飘忽的,如浮萍。就像李瑞这个人一样,轻飘飘的,仿若手间留不住的一股水,不管如何努力,最后留给她的都只是濡湿而飘渺的触感。
直到现在,她也不确定李瑞爱不爱她。
至于伍佑。
在丈夫死前,他在陈望卿生活中的存在感仅来自于那过于优越的样貌。
难以想象温和儒雅的李瑞身边,竟然有如此的朋友。
李瑞为人有几分优柔寡断,说话轻声细语,似乎有些过于绅士了。
但伍佑全然不同,他就像是父权制下的女人所渴求的甜蜜毒药,也是陈望卿最不愿意在情场上接触的一类男人,这类男人往往事业有成,浑身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可他们却不懂得尊重女人。
他们只会支配女人。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用上爱的字眼?
要让陈望卿承认两人都不爱她,未免丢了她万人迷的面子。
于是她的嘴唇张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答案。
好在伍佑也没在意。
两人暧昧了好一阵后,陈望卿睡着了。
伍佑给陈望卿盖被子的时候,盯了那莲花几秒,漆黑的瞳孔里翻滚着浓郁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他咬破舌尖,任由湿润而冰冷的吻烙在女人脊背处的莲花上。
黑红色的血滴落,渗透到肌肤纹理里,最后了无踪迹。
他将陈望卿抱上床去,又给她掖好了被子,做完一切后,又删除了她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万遍。
末了,他从陈望卿的床底取出香炉和木碗。
香炉里的香灰浓郁又刺鼻,闻久了似乎能感知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木碗里的冷饭色泽暗淡,插在米饭上的两只筷子微微分开,似乎在邀请人进食。
伍佑盯着两样东西,笑了笑,黑色的眸子如寒潭一般,没什么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
随着密码锁滴的一声响,男人离开了,房间再度恢复了静寂。
香炉躺在房外的草地上,香灰也洒在了它周围,和泥土混在一起。
房内,床底下的米饭泛着黄,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新鲜的香味,而床上的陈望卿睡得香甜,只有唇瓣带着些不正常的殷红。
*
她兀自沉浸在睡梦之中。
梦里,她应该是附着在了谁的身上,只能感知,但却无法支配身体。
卫生间的浴缸里灌满了液体,液体浓重污浊,粘腻得像是红色的卤水,而在浴缸之中,男人的尸体漂浮在水上,英俊的面孔肿胀模糊。
陈望卿跌坐在地板上,手腕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有一把水果刀。
“自己”惶恐地站起来,背对浴缸,看向锃亮的刀背。
只见沾染了鲜血的刀背映照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看起来像是没有睡好,很丑,然而就在“自己”准备收刀的下一秒,她突然发现刀背倒映出的画面不一样了。
“自己”的视线聚焦处从刀背上“自己”的眼睛转移到了身后的尸体上。
尸体微侧脑袋,布满眼白的眼直愣愣地注视着“自己”。
陈望卿听到“自己”哆嗦着嘴,说了一句:“李瑞,你怎么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