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展澈从超市买东西回来,远远的,见自家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里的人看到他,推门下来。
吴在也穿着一件蜂蜜色肯辛顿风衣,西装是时髦的灰蓝色,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捋了捋。
展澈眼下害怕见到他,毕竟料在人家手里捏着,悬着的刀随时会落下。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走上去:“吴总。”
吴在也似有若无地笑着。
“上楼说吧。”展澈拎了拎手里的袋子。
吴在也没想到他会邀自己去家里。
“买了冻肉,化了不好收拾。”
吴在也朝车里打个手势,跟着展澈走进狭窄的单元楼,迎面是一段老旧的水泥楼梯,他惊讶:“没有电梯吗?”
“没有,”展澈跺了下脚,声控灯亮起来,“四楼。”
四楼不高,吴在也有运动习惯,但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爬得气喘吁吁。白灰墙上粘着大大小小的“开锁”,门上倒贴着大红的福字,春联是撒野给找的,上联是“灵蛇吐信传佳韵”,下联是“舞步生风绘锦程”,横批:舞动春风。
展澈开门进屋,给吴在也找了拖鞋,自己去冰箱放东西。
百十来平的房子,采光不错,打扫得也干净,但塞满了老掉牙的家具,和经年积攒下来的油烟味儿,吴在也难以想象展澈住在这种地方。
“坐,”展澈洗了手,问他,“喝什么?”
“不用。”吴在也摘下手套。
展澈到他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张十年前的玻璃茶几。
吴在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这里让他想起曾经父母的家,算不上贫穷,但远谈不上优渥:“谁给你找的房子?”
“朋友,毕业那阵匆匆忙忙的,应一下急。”
吴在也看着他因为忙碌而微红的脸,透着年轻人稚嫩的朝气:“我有朋友是做地产的,如果你需要……”
“不用,吴总,”展澈礼貌拒绝,“这儿挺好的,我习惯了。”
短暂的沉默,吴在也回到正题:“那个视频,我看了。”
那天晚上展澈回忆了无数遍,他下车前只抱了忽地笑一下,没做别的出格事。
“我很震惊。”
展澈知道这是他的心理战,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
他指的不是恋爱关系,而是□□关系,是权与色的交易。
“因为她是女的,”吴在也恶劣地问,“你才不选我?”
这话成功刺激了展澈的神经:“不是你想的那……”
“那是哪样,”吴在也咄咄逼人,“不就是那点事儿吗,你陪她睡,她给你资源。”
“不是的……”
“有什么不承认的,圈子里这么干的又不是你一个,不丢人。”
“不是……”
“她养你几年,享受你的青春,你陪她几年,榨干她的价值……”
“我爱她!”
终于,吴在也听到了那个意料之中又分外荒谬的理由。
展澈根本没想跟他说这些,他爱忽地笑或是不爱,和吴在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没扛住他的挑动,失控了。
“你知道吗,”吴在也翘起二郎腿,“我和忽地笑是什么关系?”
展澈知道:“你们关系不好。”
“不止。”吴在也轻笑。
“你是她的大学老师,”展澈继续说,“是你教了她摇摆舞,活动中心,每周两次。”
吴在也的笑容加深了:“你比我想象的知道得多。”
“吴总,你们是什么关系和我……”
“我是她的初恋。”
展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瞪着他。
“她说恨我,是因为忘不了我。”
展澈不相信他说的,这个人满嘴谎言。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你这么大,二十岁,一个人最好的年纪。”
展澈愣愣听着,手指不自觉抓紧椅子。
“昨晚她来找过我,”吴在也戴上手套,黑色小羊皮,崭新发亮,“那个视频,你不用担心了。”
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起身离开,留展澈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叮地一声,微信响。
忽地笑:那个视频,不用担心了。
几分钟前,吴在也刚说了一样的话。
忽地笑:MV进后期吧,单曲下周全平台上线。
展澈只回了一个字:好。
屏幕另一边,忽地笑看着那个“好”字,察觉到他的冷淡,加上他昨天的表现,心里隐隐不安,给撒欢打电话。
那边好久才接:“喂?”
“方便吗?”
“你说。”撒欢光溜溜裹在羽绒被里,枕着容翮的胳膊。
“就是……”忽地笑不知道怎么说,“昨天展澈来我这儿了。”
“哦?”撒欢两眼放光,“姐妹儿你终于……”
“没有。”
撒欢萎下去:“别跟我说他去你那儿就是纯谈心,他是不是不行!”
“那也不是……”
撒欢又来劲儿了:“到哪一步了?展开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