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四师兄啊,你要是真讨厌太子哥哥,直接一刀了结了不是更爽快吗,何必绕这一大圈?”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裴若安掌心摩挲着自己的膝盖,浑身散发着深戾淡漠的气息,苍白的脸上冰冷无温:“小师妹,你可知道我的膝盖是怎么受伤的?”
“线人告诉我了,四师兄你不用...”
闻花亦赶紧推着裴若安的轮椅向酒楼走去,她不喜欢听别人讲述自己的悲惨过去,她共情不了,也觉得浪费时间。
“哦,那我再讲一遍。”
“......”
那四师兄你问个屁啊!
裴若安打娘胎里就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裴景珩。
皇家认为单数象征阳刚为吉,双数代表阴邪为凶,而双生子违背“天定唯一”法则,被视为“双星降世”或“妖邪附体”,认为会冲撞皇权天命。
彼时二子的父亲仅是处于皇权斗争旋涡,岌岌可危的太子,谁也没想到太子妃竟会诞下寓意不详的双生子。
可他知悉如若双生子的消息流露在外,他那些个虎虎眈眈的兄弟们就能以此为箭,将他击落,再无缘皇位。
于是,太子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杀了接生的稳婆与婢女,让心腹对外宣称太子妃诞下一子,元气大伤,需得闭府好生养息,不见任何外人。
因此,刚诞生不久的二子便被秘密抚养在温泉山庄,不可随意对外。
裴若安至今都记得那个如覆新雪,光影交织的山庄梨园。
每日清晨,他都会和兄长手牵着手,去找娘亲请安,随后去找云海真人念书。
晌午,用完午膳后,他会和兄长在山庄里捉迷藏,他喜穿一身白衣,藏在梨花树上,任谁都找不到他。
晚上,他会和兄长挤在一张床铺上,悄悄说着小话,或者躲在被子里斗蛐蛐。
那时候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或许是因为他在娘胎里夺取了不少属于兄长的营养,兄长的身体总是三天两头就发热咳嗽。
母亲常因此操碎了心,找了不少名医上门寻找病因。
“安儿听话,你去找云海真人念会儿书,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出现,听到了吗?”
“...好的,娘亲。”
不知为何,母亲总是千叮嘱万嘱咐,这些名医上门时,他不可与兄长同时在外出现。
若安不解,但若安听话。
彼时的裴若安不过五岁,正是最黏裴景珩的时候。
裴景珩生病卧床时,裴若安便拿着蛐蛐在门外徘徊,时不时回头看看兄长的大门何时可以敞开。
照顾裴景珩的下人们来来回回好多次,每个人都要对蹲在门口的裴若安行注目礼,其中难免有些喜欢嚼舌根的。
“小皇孙又守在门口了,他们感情可真好啊。”
“感情再好有什么用,双生子的诅咒还能因为感情好破解么?”
“嘘,你小声点儿,别让小皇孙听到!”
“他迟早有一天要知道的,云海真人不是说了么,双星降世,必陨其一。”
“你可闭嘴吧,在太子妃那里受了气,何必撒在小皇孙这里。”
“哼,我们迟早要掉脑袋的,有什么可避讳的。”
裴若安与身娇体弱的兄长不同,他精力旺盛,总爱在山庄里跑来跑去,时常能接收到来自他人恶意的目光与言语。
像他们的这般对话,裴若安早听过不知多少遍了,只是年幼的他目前还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罢了。
直到六岁那年的某一日,正是倒春寒最冷的一天,裴景珩不出意外又感染风寒,躺在床上发着高烧。
而没有兄长相伴的裴若安,也因为在寒风里贪玩了几时,也发起了高热。
这一场高热烧了三天三夜,太子妃也因为两头跑而消瘦了些许。
夜里,心神耗尽的太子妃抱着幼子默默哭泣:“我苦命的孩子,上天究竟为何要这般折磨你们。”
太子妃的泪水滴落在裴若安的脸上,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淌进了嘴里。
娘亲的泪水,好苦。
高烧退尽后的裴若安仍是有些虚弱,可他实在躺不住了,哭着闹着要见兄长,要和兄长去放风筝。
下人们实在阻拦不住,只得打开大门哄道:“小皇孙,您乖乖将药喝了,大皇孙在外面等您呢。”
兄长在外面?
哭得满脸涨红的裴若安安静了一瞬,他朝门外看去,兄长正拿着沾着泥土的树枝在门外守着他,一如曾经在门外守着的自己。
裴若安伸着小小的手朝门外伸去,力气大得一众人根本拉不住:“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只被允许在外等待的裴景珩,见到裴若安的那一刻,也忍不住大哭着要朝弟弟扑过去。
裴景珩身后的仆人立马拉住了他:“您身体刚好,可别被小皇孙过了病气,等过些日子再来吧。”
裴若安就这么无力地看着兄长被一群人带走,离他越来越远。
经过这一遭闹腾,裴若安的身体不仅没好,反而越演越烈,连着一月余都未下床。
他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好像见到了来看望他的母妃和云海师傅,可母妃总是哭个不停,师傅也总是叹气归去。
云海真人心疼地抚摸着裴若安的额头,又想起身体逐渐强壮的裴景珩,闭着眼睛叹道:“都是命数啊。”
命数是什么......
裴若安心想,这是师傅新教的词吗,我听不懂诶,但兄长这么聪明,他肯定听得懂吧,我明天问问他好了。
次日,躺在床上的裴若安无聊地掰着手指头,忽地听见有撬动窗户的声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裴景珩就带着一株梨花枝闯了进来。
“弟弟,我来看你啦,还给你带了梨花!”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