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陶如琢失控了。
他发疯一样用扫把棍刺入贾英豪,仿佛手持长剑斩杀恶龙,这么多年的憋屈、愤恨、委屈,得以发泄。
他已听不到贾英豪的呻吟,直到力竭,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可能不小心杀了人。
医者仁心,他可以借社会规则算计贾英豪,却不该亲自杀人。
然而在愤怒之下,他还是越了界。
事已至此,只能拿出有限的药品,全力补救。接着给用座机拨打医院电话,用事先准备好的AI模拟声,模拟贾英豪发出求救。匆匆离开,消除证据。
每一步走得险之又险,如同不戴任何安全防护,站在高处走钢丝桥,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本该害怕,却因此情感抽离,像一台冷漠的机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切。
潜逃时,甚至规划了最路线。直到发现弟弟的定位在不断接近自己。
在等到定位接近时,才现身打招呼,坐车回家。
被弟弟拥入怀时,他才觉得自己回归了,从另一个缥缈虚无混乱的,什么都有的,却独独没有他的位置的世界挣脱,回到现实。
现实冰冷残酷,可爱他的人在等他。
他一路上闭目养神,思考如何收拾残局,回想刚才的行动哪里出现纰漏。
越想越觉得处处是漏洞,之前飞溅的鲜血是那么地可怕。他像得了战争PTSD,上了战场疯也似扫射,回到家中满是创伤。
他知道弟弟感受到自己情绪不正常,想要安抚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用这样的安慰方式。哭笑不得之余,掩藏在身体深处的渴求瞬间复苏,炙热耀眼,却在无尽深渊之中。
下方深不见底,唯有燃烧自我才能看见前路。
他不由主主笑了。都说老天爷会给人启示,他素来不信天命,但他相信自己,更相信弟弟。
眼前所见,就是命运的启示。怦怦的心跳便是命运的扣门声。他所行之事在世俗层面是堕落与无可救药的,却是灵魂的救赎与升华。
既然秩序构筑的天堂已然没有他的位置,不如到地狱中寻路。那里血腥残酷,却生机勃勃。不可控的力量,摧毁了名为正确的牢笼,罪人得以释放,直面无尽的自由与混乱。然而却是所有背德者、迷途人,探险家的归宿。
陶如琢找到了路,便不再顾忌,用湿纸巾擦干净手,催促呆若木鸡的弟弟:“我也难受得很,你快来检查检查。”
见弟弟同手同脚踏着正步走来,他拉着弟弟的右手:“不要害怕,慢慢找,就会找到的。”
“找……找什么”弟弟双目圆瞪盯着他,就像在看从没有见过的事物。
见弟弟傻愣愣的,陶如琢拿出刚从自个儿房间里取来的油膏,把管口对准挤了进去,而后说:“你来帮我把药抹匀。”说完拉着弟弟的右手,抓住食指瞄准。
“哎呀。”弟弟像被刺中一样叫了起来。
陶如琢忍不住噗嗤一笑:“这是点了什么高科技,被戳的是我,你却感应到了。”
弟弟的脸更红了:“哥哥难受吗。”
“难受得很,你快帮我挠挠,用力点,我现在需要你,阿泽。”
陶兰泽不知所措。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担心哥哥被辱,想要用小花安慰哥哥,谁知引诱没成,反倒被诱惑了。
这是可以帮的事吗?真的可以在这里瞎戳吗?
看着哥哥一脸期待,他把问题吞了下去,像探险家发现宝窟,小心翼翼地向前,里面的宝藏是至深的禁忌,一旦被世人得知,将背负无尽的诅咒,他的家庭将放在舆论的烈火上焚烧,生活将埋在歧视与嘲笑中,求职之路四处碰壁。
当然也会收获支持者,与他一起迎接风暴。
可再大的刑罚,再绝望的处境,也无法阻拦他的探究之心,就像一生寻道的修行者,长途跋涉,终于站在真理之门前,怎么可能退缩,只有探索再探索,直至生命尽头。
不久,宝藏响应他的呼唤,开始颤抖,发出前所未有的天籁。
他如闻纶音,接受命运的召唤,放出被囚之物,飞入全然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温柔地接纳他,无论是异想天开,还是笨拙行动,无论是无人问津的漫画,还是努力迎合大众审美的画风,无论是任性使气,还是扮演乖巧。他所有的所有,不用接受世俗的审判,在这里统统被接纳,好的,坏的,烦人的,可爱的,混杂不纯粹的,在这里被接纳了。
他怀着无限欣喜融化了,成为至宝的一部分,不再沮丧悲伤,不再羞涩不安,身轻似燕,跃上云间,俯瞰无垠山河,回归宽广天地。
“哥哥”他用全身心呼唤。
“嗯,我在。”
一瞬间幸福的乐章抵达最高峰,两人精神力量超越躯体屏障、时空阻隔,在无数个日常相处片断中,亦在此时此刻此地,共鸣共喜,同生同死。满心的幸福向宇宙广播,在时空中不停地回荡,余韵悠长。
陶兰泽沉浸在余韵中,侧躺在哥哥身边,全身仍充满力气,却不好意思地说:“哥,我……。”
“没事,我很好。你很棒。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哥哥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小时候表扬他做得好。
陶兰泽初次当1,就受到赞美,更开心,跃跃欲试。
“那,我们交换一下位置,哥哥也让我感受一下。”
陶如琢觉得弟弟好可爱呀,可这件事不急。万一操作不当,影响到弟弟考试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