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将孔妍的茶水也再次补满,带着亲切的笑意问她:
“能烦请您辅助我们的笔录么?”
孔妍点点头,再一次叙述起自己的姓名、职业及走夜路的原因,将今天发生的切细细托出。
“我想早一点回家……所以才走了那条路,如果,早知道今天……”
“冷静下来,女士。”余礼温和的声音又响在耳畔,这次不隔着电话了,落在孔妍耳中几乎让她想哭。
她回忆起方才惊悚的一幕:“我听说今天在那幢楼里,有人杀人,又把尸体扔在那——我正越想越怕,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的脚步声,绝对不是我的幻听!他在跟踪我!我害怕极了,所以立刻就报警……”
余礼正“唰唰”在本子上记着,忽地笔尖一顿,追问:“你听说了这桩杀人案——听谁说过?”
“厂里的人都知道。”孔妍回答。
于是连黑云也听出不对了。今天勘查的俩个现场都没有市民围观,除了报案人和警方自己,还有谁能泄露此事?
“……”余礼又问:“你在之前见过他吗?”
他推出一张乌力的相片,点点嫌疑人的脸,“今天袭击你的这人,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和我在一个厂区做工。”孔妍的回答让黑云与余礼对视一眼,“不过,我们不认识,我听同事们都说,最好离他远一些……因为,他好像在私底下涉及了‘违禁品’的交易。”
黑云说:“哪种交易?”许是察觉他的急躁,余礼轻轻拉着他的小臂。
“我……我听说的。”光是提及这些,孔妍已经紧张得支支吾吾,“是……粉末、吸食的那种……唔。”
“请不要担心。”余礼宽和地说,“我们完全能保证你的安全。”
孔妍点头,白着脸露出一个浅笑:“那很赚钱。据我知道的,厂里就有不少人一起干那‘活’,乌力是他们中最说得上话的。”
简而言之,一个贩毒的掮客,有一批自己的下线。余礼的笔记慢了下来,忽然问道:“你觉得,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是。”孔妍立刻说,“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听见他说到一项‘值得赌上所有’的计划,他准备‘冒一些风险’,并相信一定能‘赚一波大的’。”
余礼听见“赌”一类的字眼,不由眼皮抽动。他相信社会治安就是被这类“赌徒”搅乱的,而乌力的所为完美符合刻板印象。黑云相当老成地拍拍他肩膀,代为追问:“你知道那是什么‘计划’?”
孔妍摇头,只说:“我不知道。”而后她也没能回忆起更多关于乌力的事,露出十分抱歉的表情。余礼便告诉她:“已经足够了。”并感谢她今晚的配合,请保持通话畅通,由黑云将女孩送回家中。
李正阳回到所里的时候,带来一个好消息。大毛的伤势并不在危急处,待生命体征稳定后就能出院。余礼当即告诉他孔妍所吐露的情报:乌力作为玉兰范围内活跃的贩毒分子,无疑让这起案件与“毒”牵扯更深。这绝不是一介派出所警员所能干涉的案子了,公安出面,由专案组全权接手,恐怕孔妍还要再接受一次传唤。
“你们也不用杵在这里。”李正阳一看时间,又到了次日上班的时候。他推了这一人一犬一边一下,干脆道,“都做自己的活去,我们还有大堆报告没有写呢。”
黑云有点不甘心:“那乌力……”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李正阳明白告诉他,“还是干活吧,这不是实习期的小家伙们担心的事。”
余礼承认这一点,轻轻勾住警犬的小指,黑云却很难接受,作为他职业生涯里的第一桩案件,却无法得到结果,简直让小犬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带着这样的遗憾,短暂的实习期一晃而过。寻猫抓狗等的琐事几乎完全占据黑云的时间,文书工作之类更加叫人心烦意乱,然而这就是基层警员的日常。
幸好在被零碎案件折磨到烦躁时,余礼常常能出手帮。他和黑云不同,每每能从善如流地将一切打点妥当,而正是这样可靠的余礼,也会在办案途中任性、逾矩。怎样的经历会塑造出一个如此矛盾的人呢?——黑云于是想起,余礼曾告诉他的那句话:
“……我们都是‘落叶’。”
而正是那些数不胜数的“落叶”,才能组成整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