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是那家伙连胜的十三场了,啧,猖狂得很!”说罢他上下打量一遍黑云,估价似的眼神尤其粘在他的肱二头肌上,“我以为公家出身的畜生,好歹能有点胜算。哎,看你这小身板,挣钱是不指望了,最好别死在我拳台上。”
黑云皱了皱眉,险些憋死自己才没骂回去。他完全被激将到了,仰着下巴问:“他的下一个对手,是我?”
小老头说:“哎,不急,不急。有个老板想先见你一面,我啊可费了老鼻子劲,才让你小子入了‘她’的眼。”
他的视线频频向高处扫去,黑云才注意到观众席二层的包厢,透过遮得严严实实的单向玻璃,或许只有警犬的势力才能看清窗后的人影——那是个女人。女人的掌心贴在玻璃上,亭亭的身段不时挪动,不辨五官的脸始终面对黑云的方向。黑云由此发现她注视自己。
很快一个喽啰打扮的年轻人出现了,小老头很自然将黑云交给了他。黑云听见他嘀咕说“这一个有什么不一样”,便低头瞧了瞧自己,确认穿着妥帖,不留破绽,抬脚跟了上去。
年轻人带路头也不回,黑云牢记卧底的初衷,几次试图攀谈,连一个眼神也没得到施舍。他不免恼了,黑云是一头从小任性长大的犬,脱口而出问他:“什么意思?我是第几个?”
这问题奏效了。小年轻脚步一顿,冷飕飕的目光转回黑云身上,好像听见了什么莫大的笑话:“这谁记得清?”他嗤了一声,“装什么,来之前没人告诉过你?我们老板最喜欢收集黑色皮毛的大型犬。”
黑云意味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天地可鉴!来之前费绩可什么也没和他说。作为犬,他知道自己皮毛油亮、长相俊美、身材迷人,未料想因此受到了“犯罪分子”的觊觎!
他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懵懵懂懂地被带进房间里,只见那位“癖好独特”的女士正斜靠在沙发上,见黑云进来,她蹬走正为自己按摩小腿的手下,伸手招呼道:“小狗,到这边来。”
她的手下在旁尽职尽责地提醒:“姐,他还没搜过身呢。”
搜身?听到这个关键词,黑云心中又是漏跳一拍。他下意识抬手去摸耳内的监听装置,生生在半途止住动作,很勉强地握拳在唇边,干咳一声:
“好啊,明明是你们叫我来的。”他努力不让自己听起来心虚,“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信任’?”那名喽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这世上想攀上咱红姐的家伙,简简单单就能从这排到两条街外。小狗,这是我们单方面的‘恩赐’。”
说着他走至黑云身边,开始在犬健壮的腰腹上下其手。黑云很不适应,同时耳朵里的异物感不断啃噬他的心神,早知如此,他不该听费绩的……
“行了,不用了。”
“红姐”支着手腕,倚在那像一节脆生生的藕。她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指使手下道:“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呵呵,到这来,好狗。”
喽啰愤愤地瞪了一眼黑云,不客气地上手扒了黑云的外衣,一层衬衫根本挡不住精干的肌肉曲线,女人当即感兴趣地坐直了腰。
“……好孩子,好孩子。”她看着黑云挪到自己身边,请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黑云的动作越发局促,毕竟他这辈子没和一名“雌性”这样亲近。天啊,源源不断女人味正在钻进他的鼻腔!
他立刻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一种耻辱,和更多的怨怼——针对费绩,和他背后的公安。他很想质问他们内部是否一向如此“不择手段”,余礼知道,他是“名草有主”的犬,这样的任务走向根本就、无异于、“逼良为娼”!
可他越是退缩,越是让身居高位的女人感到兴味。她的手触及黑云的脸,冰冷的触感,顿时让犬生出被毒蛇缠上的错觉。黑云一面拼命压下反抗的冲动,一面注意到,除他外的手下们多少露出了艳羡或鄙夷。他心中百感交集,也许在他们眼中,自己是只是个凭“犬色”攀上了高枝儿的家伙,但天地良心,他发誓自己本心对余礼“忠贞不渝”。
“别害羞。”“红姐”勾住他的下巴,请他越过玻璃窗,看清赛台上的暴力景象。在占尽上风的猎犬展示够了他的武力,台下观众也欣赏够了这等血腥的演出后,小老头终于出面叫停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那头可怜的德牧被宣告“再起不能”,当胜者正在迎接四面涌来的欢呼与咒骂时,他只能被工作人员像一片破布似的拖出场外,也许会有医护给予他聊胜于无的治疗,又或者,他将落下终身残疾,最济则命丧于此。
黑云也是一头犬,因此他无法理解众人的躁动,这让“人类”看去也和他们这般的“畜生”无异。恰恰相反,此时他的胸口被纯粹的愤怒填满。一想到他即将迎战的对手,此时正高调庆祝自己的胜利,而这场胜利正是由另一名同类的痛苦铺就的,黑云就怎样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战意。他早已将费绩关于“自我保护”的嘱托抛在脑后,连被人贴近了也没注意到,直至“红姐”的指尖一路摩挲到他的耳廓。
糟了!
黑云下意识按住她的手,可女人的手指灵活像蛇的信子,轻而易举地从黑云耳中将监听器卷走了。
与此同时,留在车上的费绩只觉耳边“嗡”一声,剧烈的电流音带来脑皮层上的痛感,耳后他便再也无法联系到黑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