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大亮,照得树叶和麻雀的羽毛都在闪闪发光。
已经是中午了,零个人来叫霍书江起床。
一个小时前,霍珊珊站在房门外,正要施展狮吼功之时,被秦川打断。
“阿姨,让他再睡一会,他昨晚太累了。”
累什么?
霍珊珊不敢问,也不敢细想,干脆吃过早午饭出门溜达,眼不见不尴尬。
霍书江睡得迷迷瞪瞪,顺手往旁边一摸,空的,心也狠狠一空,人还没醒,跳下床,蹦出门外就喊:“秦川!”
秦川转头看他,他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苹果皮被霍书江这一咋呼给震断了,啪嗒一下掉在茶几上。
“我以为……”霍书江走过来,眼前黑了黑,起猛了头有点晕,他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才接着走,蹲在沙发旁边,头发乱糟糟的,心神不定。
“我以为你不在。”
秦川继续削苹果,用的是昨晚霍书江藏在枕头下的那把刀,拇指指腹抵着刀背,轻轻转动手腕,看起来很专业,其实把果肉切掉了很多,苹果皮也拉不长,一直断。
他吃苹果从来不削皮。
幼儿园的时候,秦川的性格还没有那么恶劣,他们每天黏在一起,做游戏要一起,吃饭要一起,午睡要一起,上厕所也要一起,像人和影子的关系,分不开拆不散。
有一次圣诞节,老师排演节目,小朋友排队进场,霍书江和秦川依旧是手牵手,老师却不同意,非要一个女孩搭配一个男孩,女孩都穿白色的小裙子,男孩都穿灰色的小西装。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穿裙子,这样就可以站在霍书江的身边,和他手拉手。
那也是他第一次讨厌老师,他几乎是怀着泄愤的心情,偷偷把作为表演道具的苹果啃得乱七八糟。
本来只想咬一口,但是苹果很甜又很红,他一边咬苹果皮,一边对着镜子,想看看嘴唇有没有被染红,像站在霍书江旁边的那个女孩一样红。
老师发现表演道具被破坏了,很生气,她要狠狠惩罚故意恶作剧的小朋友,除非他自己承认错误。
在她严厉的目光之下,秦川低头,心虚但不服气,明明是老师先犯错的,为什么老师不用被惩罚呢?
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老师又问,有没有哪个小朋友看到是谁在破坏道具?说出来会有奖励噢。
“老师……”霍书江举手了,他抽抽嗒嗒地哭了一会,擦擦眼泪,偷偷看了秦川一眼,一边哽咽一边说:“是、是我把苹果啃坏的。”
于是老师罚他扮演可恶的,偷吃苹果的蛇,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演了善良的天使。
善良的天使觉得这个蛇,根本是个笨蛋胆小鬼。
霍书江看着他终于把苹果削好,默默说了一句,“这果皮上的肉怎么比果核上的多?”
“要不要吃?”秦川问。
霍书江点点头。
秦川切下一片果肉,喂给他,刀尖抵着霍书江的舌头,危险但甜蜜。
“好甜。”霍书江竖了一下大拇指,好像苹果是秦川亲自种的,他问:“你吃苹果不都是带皮吃吗?”
秦川又给他喂了一块,淡淡说:“就想给你削皮,不爱吃吗?”
“爱爱爱!”
霍书江受宠若惊,直到要走,霍珊珊给他们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腊肉腌菜塞到后备箱,他还在那边龇牙傻乐。
霍珊珊看着他的便宜样子心里莫名就来气,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大年初一,马路上很空,没有车,一路畅行。
秦川把期期艾艾的慢情歌换成一首闽南摇滚,循环播放,霍书江跟着节奏点头打节拍,虽然一句都听不懂,心情却是好极了。
“什么歌啊?”他问。
“五月天,老歌。”秦川会的也不多,到了副歌部分才能唱两句,唱完这两句就等着下一次副歌。
“好听吗?”
“好听。”霍书江说,“我现在的心情也像五月天。”
草长莺飞,阳光明媚。
“急着回去吗?”秦川突然问。
“不急啊,今天不上班。”霍书江欠欠的,这话说得有点得瑟,“我可是老板,放假是想放多久放多久。”
秦川轻笑一声,说,“霍老板,这么有空,陪我去个地方。”
“行啊。”
大年初一,霍书江猜他是要去走亲访友,瞬间开启勤俭持家模式,说道:“你要是想拜访亲戚好友的话,咱们后备箱还有那么多年货,就拿来当伴手礼,还不用买。”
“不用。”秦川指指前面路口,“这里转弯,然后直走。”
“怎么能不用?”霍书江顺着他的指示走,嘴里又念念叨叨,“虽然说吧,按你的性格,你那些亲戚啊,朋友啊,可能觉得,哎哟人能到就不错吼,别人这么想是一回事,就算你和人家关系再好,礼数还是不能缺的,人情世故,社交来往,就是要有来有往的嘛……”
平时霍书江说这种废话,秦川一概充耳不闻,不是发呆走神,就是自顾自走人,要是心情不好,就发脾气让他闭嘴。
这会他倒是听得认真,眼睛直勾勾盯着霍书江的侧脸,把他看不自在了。
“为什么社交就要有来有往?”秦川问他,“是为了两不相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