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俞没有继续追问。白色幽灵显然是这个时空阱中的NPC,偏向执念体那一方,按照规则不应说出这个时空阱的具体运作逻辑,方才的引诱已经为他施加了很多风险。
秦俞抬手想象征性安抚一下,白色幽灵受宠若惊地抖了两抖。
秦俞:“......”又把手放下了。
天色渐暗,太阳的余辉把林梢染成金黄,紧接着又变成橙红,暖光和小火堆上还隐者红色余温的炭火交相辉映,带给人一片暖意。
沈晏辞用随身携带的纸巾细细地把自己手指擦了一遍,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莹润白皙,在光下还隐隐透着淡青色的血管。
沈晏辞像是感觉到什么,眼睛往旁一瞥。
秦俞触电般的收回目光。这种莫名的心虚又让他浮起一点不爽,秦俞又转眼看去。
沈晏辞已经站起身,对众人淡淡一扫:“走吧,天快黑了。”
沈晏辞走在最前面,秦俞走在最后,临走前还对白色幽灵礼貌地告别:“再见。”
这只白色幽灵慌乱地摇头:“不见,不见......”
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终于远离了自己的视线,白色幽灵又低下头,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森林里。
好吧,再见一面......也可以。
森林依然广袤而悠远,每个夜里都陷入沉久漆黑的寂静之中。
风中传来一阵叹息。
*
糖果屋已经到了晚上的饭点,对面的老客人显然少了三人。但其他人不以为意,仍然稀里呼噜地大吃大喝着,刀叉碰撞盘子,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汉塞尔替他们已经拉好了椅子,彬彬有礼道:“尊敬的客人,已经为您做好食物了......”
桌上餐盘中依然摆着做工精美、香味勾人的食物。
只是众人看到后脸色都有些难看。
汉塞尔仍非常绅士地问道:“尊敬的汉尼拔先生,你怎么了?”
秦俞:“......”
踏马真成汉尼拔了。
秦俞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亲爱的我不叫汉尼拔再也不许叫我这个名字了我没有异食癖我们吃饱了这几份美食就留给你吃吧。”
秦俞一口气说完话后才感觉自己翻江倒海的呕吐感被压下去了一点。
汉塞尔:“......”
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客人突然那么抵触自己的名字。
汉塞尔的表情管理十分优秀,倒是他旁边的巫婆显得异常阴沉。
秦俞右手往汉塞尔脖子上一勾,像好兄弟亲热一般耳语了片刻,随后汉塞尔点点头。秦俞右手二指随意地竖起往前一点,做了一个往前走的动作,领着后面的一行人走上了楼梯。
沈晏辞看着这个手势倏尔皱起眉头,眼中划过寒光,盯着秦俞的后背。
直到所有人跟着秦俞上楼他依然目光沉沉,低下头抬脚跟上。
他们背后觥筹交错,欢笑声,咀嚼声,稀里呼噜的进食声不绝于耳,长椅两端燃烧的烛光把整个大厅映的暖意融融,乍看像是一场欢乐亲密的家庭聚会。可在墙壁上,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斜光投得高大而扭曲,手上的尖刀不断晃动,鬼影幢幢间,刀尖像是对准了身旁的人,泼洒出的酒像是喷溅起的血。
一些血腥、阴谋、恶意和残忍在阴暗处滋生发酵,像越来越大的阴影,手握刀俎,对着人肉桀桀发笑。
打开房门,秦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占领了次战略高地——飘窗,舒舒服服躺了下去。在他身后,一群人鱼贯而入,狭小的房间顿时变得拥挤。
秦俞把棉花糖床留给了两位女士,闻雪和杨梦坐在床沿边。齐浩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捞起松子饼枕头抱在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能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沈晏辞单手插着兜,后背靠着飘窗旁边的墙面,秦俞抬头便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他。沈晏辞微仰着下巴,侧脸在暗中形成连贯的锐利平直的线条,眼睛微微下垂,像是特别疲惫后在小憩。
但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秦俞不觉得沈晏辞是在休息,反而是在掩盖自己的情绪,很多时候他都会把眼睫垂下,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卫,让旁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又心情不好了。
秦俞脚勾上沈晏辞的膝弯,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拉了过来,手摁在他的肩膀处一压,沈晏辞没有防备地就坐在了飘窗上。
沈晏辞又皱起眉头,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把腿往回一缩,嘴角扬起:“不用感谢,本人心底善良无私奉献分你一半的飘窗。”
沈晏辞幽深的目光盯着秦俞,良久“呵”了一声,开口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房间是我买下来的。”
秦俞眯着眼,稀薄的记忆里突然回想起前晚的画面——
沈晏辞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回头给你再加一倍工资,我私人出资。”
秦俞的笑瞬间就瘫了。
沈晏辞垂着眼睛,屈高就下道:“不过看你可怜,无私奉献分你一半飘窗也可以。”
秦俞咬牙切齿道:“那我就谢、谢、大、老、板。”
不知道为什么,秦俞忽然觉得沈晏辞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夜晚无声地笼罩在房间中,进门时不知被谁点燃的烛光缓缓摇曳,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大家的呼吸都很浅,但神色都不轻松。黑暗如水般温柔的夜里,谁也不敢放任自己去到美梦当中。
杨梦紧紧地抓住闻雪的手,整个人都在不安地抖动。
齐浩突然脸色煞白,吞了一口唾沫,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秦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细饷。
“咔。”
“咔、咔”
齐浩死死抱住自己手中的松子饼枕头,整个人抖如筛糠。
房间传来连续不断的咔咔声,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行走时骨头脆裂的响声。
“咔、咔咔。”声音越来越饷。
烛光变得摇摆不定,墙壁上的投影不断变化,糖果的甜腻味越来越重,像是烈日下潮湿闷热的空气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形影不离。
咔咔声突然消失,房间陷入长久而恐怖的沉默。
“我好饿啊。”
“你们看上去真好吃嘻嘻。”
童稚的声音遽然在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