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真能跑,抱着她一个成年女子,跑了这么久,连气息都不乱。
送到边关战场,没准是当斥候的好苗子。
朱砂忽然笑了下,白望舒眉毛扬起,稍作不解——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这孩子心大也要有个限度。
一道风声忽然从两人头顶掠过,白望舒迅速抬头,只见弯曲纠缠的树冠上,巨大的黑影掠过银月盘,轰一声落在两人右前方树丛里!
树叶树枝哗啦啦掉落,朱砂猛地刹住脚步,终于喘了口气,掉头欲往左面拐。
可左面早已被翠绿的光点拦截,无法再往前。
白望舒心底一沉。
她们被包围了。
林中渐渐弥漫起热烘烘的腥甜味,那庞然大物顶开一棵又一棵树,向她们缓缓接近。
白望舒忽然意识到什么,从朱砂身上挣扎下来,托举燃昼灯,金辉映亮树丛。
被撞得七扭八歪的密林间,一只成年大象般大小的猫渐渐走入光源。
白望舒倒吸冷气,她强自镇定,咬住舌尖。
太大了,太悬殊了。
那双黄澄澄的铜铃般的眼睛,仿佛天上掉下来两轮月亮。
那牙,色如白骨,锋利无比,足有三尺长。
白望舒第一次体会到在猫爪下仓皇逃窜的鼠儿视角。
巨大的虎斑猫每走近一步,就缩小一点,待到走近至与白望舒她们仅有十来步的距离时,虎斑猫变成了一个女人。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露在外边的半个明晃晃的肩头,皮毛绒裙斜裹,腰细腿长,身姿曼妙,却从黑密的长发中探出一对虎斑猫的耳朵。
白望舒忍不住退后一步。
那女人有一对瞳仁竖立的黄澄澄猫眼,她在隔着七步的距离停住,眼珠左右转动,轮流在白望舒和朱砂脸上扫量。
朱唇轻启,待要开口……
“丑八怪,你往哪看?”
一句脆生生的丑八怪,回荡在本就紧绷的密林上空,久久挥之不去。
猫耳女人姣好的容颜顿时扭曲了。
白望舒连捂住朱砂的嘴都忘了,石化在原地,脑海里只剩下丑八怪三个字大咧咧地回荡。
知道的说朱砂是樵夫的女儿,言行举止随性放纵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朱砂是妖王的女儿,在妖界可以横着走了呢。
“这里边,也就你听得懂人话了,那不如说说。”
朱砂浑不觉白望舒已经震惊得张不了口,往前一步道:
“三更半夜扰人清梦,又派些扁毛畜牲穷追不舍,是要怎样?”
女人气极反笑,抱着丰腴的两截手臂,先打量朱砂一番,笑容阴冷:
“好不客气的黄毛丫头,底气这般足,看来妖骨是在你身上了?”
妖骨?白望舒回过神,恍惚仿佛在哪听过这个词。
但脑海里像蒙了一片雾,怎么也想不起来。
朱砂倒与那女人叫嚣得有来有回:
“你发癫啊,别人问地你答天,问你做什么追我们,你扯哪门子东南西北?”
白望舒试图安抚:“你同她较什么劲,说没有就是了……”
“没有?”女人竟敏锐地听见了。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蒙骗,耳朵毛竖起来,黄澄澄的瞳孔缩成一条金线:
“夕雾山毒障已破,妖王遗骨就囚困其中。”
“携带妖骨气息从山中出来的,只有你们二人,你们竟说没有?”
她伸出两只纤纤玉手,狰狞成爪,钢刀般的指甲足有三尺,映着寒浸浸的月色,分外慎人。
“我倒要瞧瞧,是怎么个没有——”
话音刚落,她身影悄无声息消失。
白望舒顿时如临大敌,她一把将朱砂拽到身后,手举燃昼灯,四面八方地照。
要知道她自从穿越过来,几乎没动手打过架,更是连一只妖都没除过。
眼前的猫妖会隐身,那爪子三尺长,要是悄没声儿贴到人身后,咔嚓一抹脖,她和朱砂就要交代在这了。
不成。白望舒攥紧琉璃灯。
要是死在这种地方,她还不如死在夕雾山,好歹体面些。
“朱砂,你靠过来,靠紧。”
她飞快吩咐,朱砂照办后,她举起燃昼灯,食指中指并拢在唇前,轻轻念起咒诀。
与此同时,一股湿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悄然攀上白望舒脊梁。
但她知道躲不掉的。
看不见的利刃割破皮肉的一刻,白望舒闷哼一声,却也已经默念完咒诀的最后一句。
燃昼灯燃起窜天的火光,喷泉一般向四面八方迸射出火焰,猫妖们惊恐逃窜,一回头才发现火苗比它们想象得要更快。
没有退路,大火瞬间点燃了整片密林。